那个触感既真切又温暖。
    “怎么了?”闼梭问道。
    他该怎么回答呢?诃奈期说不出口,最近发生的事太过诡异,他自己都没搞明白又怎么能讲给别人听,他直起身子,说道:“没什么,一时来了情绪。”
    作为医生压力大也是正常的,闼梭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入手,诃奈期似乎也不想说清楚缘由,正两人僵持着,笔记本电脑响起了视频请求的声音。
    视频是从审讯室发过来的,栖北在那边说道:“大司法,廉安想和你视频通话——”
    对廉安他们已经都是有求必应了,这些家伙,遇到束手无策的人就推给自己,闼梭无奈,说道:“接过来吧。”
    廉安仔细盯着屏幕中的闼梭好一会,才笑了笑:“大司法,你气色不佳啊——”
    气色不佳是拜谁所赐啊!闼梭瞪他一眼,懒得搭理:“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想在上庭之前看看你。”
    这话说得闼梭起了一身鸡皮,好像这种言语都是用在情侣之间吧,他和廉安可没有这样的暧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闼梭很想这么的崩对方一句,不过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如此粗鲁:“还有什么事吗?”
    尽管看出来闼梭的不耐烦,不过廉安却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开口道:“你喜欢男人吗?”
    这种冒犯令闼梭隐忍的怒火差点爆发,一旁的诃奈期却内心起了波澜,他平静得看向男人,与廉安一同等着闼梭的回答。
    “你觉得呢!”闼梭把廉安的话视为挑衅,这混蛋应该是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所以才敢在他面前嚣张的,男人如此认为。
    “这么妖,不喜欢男人太可惜了——”
    被激怒的闼梭咬紧牙关,强行把火气压制下去,如果发怒就是正中对方下怀了:“妖?哪里妖?”
    廉安轻松地托起脸,笑意盎然的说道:“过于清澈的水,养不了鱼,只能养妖了——”说完这话,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瞟了瞟旁边的诃奈期。诃奈期不自在的翘起了二郎腿,他悄无声息的瞧向了闼梭。
    廉安的一语双关,一下子就击中了自己,虽然当事人闼梭还一无所知,但是作为听者,诃奈期还是心知肚明的。
    “你以为你是国主的表叔我就不敢治你罪了吗?”闼梭说道。
    “你敢——如果是大司法,没有你不敢的。”廉安也不惊慌,他稳如泰然的向镜头拉近了一点距离,让他那张不太大的小脸很快占了个全屏:“大司法,你要注意哦,危险总是喜欢你这样的人——既纯洁又神圣,既坚韧却也脆弱——对身处黑暗太久的人来说,太有吸引力。”
    啪!闼梭关掉了视频,中断了这些在他看来侮辱性的言辞。对于闼梭来说,他从未给自己安过任何的形容词,他从不认为自己纯洁神圣,也不认为自己坚韧脆弱,他只觉得自己真实,每一只踏在地面上的脚都是夯实的,没有半点虚浮。
    “医生——”
    “嗯?”诃奈期醒过神,回复闼梭:“怎么了?”
    “我想看看玉芝奶奶——”
    +++分界线+++
    刚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玉芝奶奶的小儿子正在推着她往外走,看来是已经脱离了危险,玉芝奶奶见了闼梭,热情的打起了招呼,瞧那样子,可以从轮椅里蹦起来了,根本看不出一点病容:“孩子!你过来看我了!”
    看玉芝奶奶很有精神头,他也放了心,笑容也浮了出来:“奶奶你气色很好啊。”
    玉芝奶奶从兜里掏出一个橘子递给闼梭:“吃吧,可甜了——”
    这样笑盈盈的脸,让闼梭没法拒绝,他接过橘子,感到了它的温度,也不知道奶奶在昏迷的时候做了怎样的梦,她仿佛焕然一新,褶子有好几条都撑开了。
    小儿子推着母亲回到八人病房,她的儿孙们也与他一一打了招呼,他转过身,看着奶奶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佝偻的身躯开始挺直了脊背。听见她对小儿子说:“让他来吧,我想见见他——”她的声音很静,没有任何波动,平铺直叙的,与儿孙们激动的惊呼成了对比,三女儿叫道:“妈!你见他做什么啊!”
    “四十七年了——算了。”奶奶说道。
    三女儿低声插了一句:“是四十九年,妈——”
    对于玉芝奶奶,这个数字如此重要,她都已经忘了,玉芝奶奶也不惊慌,反而笑了:“你看我连这个都忘了,以前的事也该忘了——有些事总挂在心里,没个头,我出不来,你们就出不来。”
    四个孩子,都已经步入了暮年,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该懂的道理都懂,这个年纪的人有个好处,尽管顽固,却也容易释怀。
    看来玉芝奶奶与她的前夫应该画了圆满的句号。诃奈期把闼梭送回他的病房,路上诃奈期与他闲聊道:“你是不是在想自己老了会怎样?”
    这个话题引起了闼梭的兴趣,他说道:“我要是老了,就在乡下弄个小院,养养鸡挖点菌子什么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诃奈期猛地想起他曾经到过闼梭生活的那个老家,那个院子里有鸡窝,有晒干的菌子,他忽然在想——十年前的闼梭是什么样的呢?
    十九岁的闼梭啊,还是少年呢——
    正说着,猫姚跑过来,对闼梭说道:“大司法,刑罚院那头要求把至温转到监狱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