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站起来整了整衣衫,眸光漠然地一扫接近的众人影。其中白华正笑得明媚而冰冷,眉眼间顾盼生辉,似仍是那个初见时惊艳了他的翩翩美少年。
    末了楚言抬头看一眼天上,好似要下雪,可惜他等不到了。
    结束吧。
    楚言猛地提起剩余的内力,一掌拍在山壁上。
    裂缝蔓延,一声轰然巨响。
    泥石塌陷坠落,席卷而来的黑暗迅速淹没了洞口外摇曳的微光。
    楚言闭上了眼。
    ……
    他似乎看见了雕栏玉砌、明灯朱瓦。
    宏伟的九重殿高耸入云,安然如初。
    楚言半梦半醒,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远远的,有人一身黑衣清冷,扶着剑立在灯火阑珊处,瘦削的肩上积了薄薄一层凉霜。
    他很想看清那个黑衣身影,视野却越来越模糊,像是起了大雾。这一生的聚散离合、功过成败、欢喜悲哭,都浮光掠影般地从身边消融着逝去了。
    最后的最后,一片朦朦胧胧的白光纷纷扬扬地漫上来。不知是下雪了,还是殿外山下的梨花又开了。
    意识彻底沉入混沌的那一刻,楚言想,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
    风云万里,山水千重。
    舍了大好河山,只愿不负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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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重生
    楚言从没想过自己能重来。
    可当他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就是上一刻在他眼前断气的贴身侍女秋槿。
    楚言差点以为他已经来到了阴间。可眼前这个“秋槿”竟不是熟悉的那副成熟面孔,而是变得青涩了许多,看起来正是桃李年华。
    或者说,眼前的人正是楚言记忆中正值桃李年华的秋槿。
    “主上,”秋槿的身影隐在缀着流苏金线的重帷外,手中托着一托盘,上面是精致的瓷碗,“这是刚熬的醒酒汤,主上喝了再休息吧。”
    醒酒汤?
    楚言且惊且疑地撑身坐起,锦被的一角顺势滑落至腰间。此时才恍然惊觉,他竟安稳地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无痛无伤。
    四下看去,只见那桌椅床柜、屏风镜台,无一不是记忆里中乾殿的旧时摆设。许多都是他分明已经扔了毁了的。
    熹微阳光穿过精巧的梨木窗棂,细细地铺在一对彩绘瓷花瓶上。床头的墙壁上悬着九重殿主昔年爱用的佩剑“悬虹”。金铜四脚香炉里悠悠地燃着宁神香,一切都是那样地安适而平和。
    楚言猛地闭上眼,用力按着作痛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是他如今陷在梦里,还是那前世种种不过大梦一场?
    楚言久久沉默,又眯起眼将“秋槿”从头打量到尾。暗自沉气于丹田,竟发觉自己的内力浅了许多,却又大大深于死前被白华下毒侵蚀之时,算算时间,的确像是六七年前的样子。
    他试探着问道:“秋槿,孤昨夜醉酒了?”
    秋槿托着醒酒汤,点头应道:“回主上,主上昨夜与白华公子饮到夜半。”
    白华公子?
    ……饮到夜半?
    楚言又一次失语。
    莫非他真的……有幸重来一次不成?
    秋槿见楚言不言不语只是看她,手中举着的碗放下也不是,托着也不是。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说错话,可今日殿主实在举止反常。
    正心内思索该不该问,却听楚言终于回神问道:“如今是什么年份?”
    秋槿心内不明,却还是报了年份。接着就见楚言追问道:“何月何日?”
    秋槿依然不失恭敬地回了月份和日子,心中默默考虑是否该劝主上先喝了醒酒汤清醒一下脑子。
    楚言将那日子低声重复了几遍,眼神渐渐清明。然而下一刻就见楚言猛地变了脸色,从床上翻身而起,随手抓了件大袍草草披上,“阿刃可是在刑堂!?”
    “是……”秋槿一惊,张口刚欲回禀。楚言却已经近乎慌乱地越过侍女的身侧夺门而出,转眼就没了影子。
    ……
    九重殿,刑堂。
    楚言一路将轻功运到极致,心内焦急如焚。这个日子他记得清楚,墨刃跟了他十来年,素来做事有度,处处谨慎不敢僭越,再加上他楚言的爱重,曾经别说入那炼狱般的刑堂受罚,便是普通的责罚也是甚少遭罪的。
    墨刃第一次犯下需被罚入刑堂的大罪的时间,正是楚言遇见白华的第三年,白华被楚言接入九重殿的第二年,也就是……昨日!
    这时楚言再也顾不得这重生到底是梦是幻,他只知道,他再也不能眼睁睁看那个人受半点罪,遭半点痛了。他顾不得一路向他行礼的刑堂卫,也顾不得听得通告前来见礼的刑堂堂主,一路如惊鸿掠影般往里去,却在半途便听得鞭子带起的破空声。
    楚言心底一沉,到底是晚了些……
    昔日墨刃在各大刑罚面前忍痛的脸孔又浮现在眼前,这样竭命为他的一个人,这样抵上一切来忠于他的一颗心,前世就那么被他辜负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