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一时心痛如刀绞,抬掌就拍开了眼前的那扇门。只见里面刑架上缚着一个青年。被扣住的双手无力地搭在架上,头低垂着,汗湿的黑发凌乱地遮住了脸。
    可楚言又怎么认不出,眼前这身上血痕累累,已经昏迷过去的人,就是他此时唯一的贴身侍卫墨刃!
    两位正轮着刑鞭的行刑人听见门响,却已经收不住劲道,又是两鞭子重重地打在那具身子上。
    血沫飞溅,剧痛使墨刃的身体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却仍是沉沉昏迷着,没发出半点声响。
    眼睁睁见了这一幕的楚言目呲欲裂,身形一动,劈手夺了一人仍要打的鞭子折成两段,狠狠摔在地上。这时那两个行刑者才认出眼前之人竟是殿主,霎时吓出冷汗,跪在地上扣头不停见礼。
    楚言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胡乱扯断了绑着墨刃的绳索,将因失了支撑而下滑的身子小心地揽进了怀里。
    心脏突地紧缩,痛悔如潮水般没顶而上,楚言一时失了神。他用颤抖的手指拨开昏迷之人被血汗打湿了的发丝,落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眉目隽秀,清俊苍白的年轻脸庞。
    果然是当初的阿刃……
    还有体温的,有心跳的,未僵冷的……
    后面赶来的刑堂堂主杨一方目瞪口呆,看着殿主竟小心地拥着满身血污的人不肯松手,几乎以为自己白日里见了鬼。
    他心内忍不住想,都传言自从那位风华绝代的白华公子来到九重殿后,与其不合的墨侍卫在殿主心中地位一落再落,大不如前。自己本是不信,然而昨日墨刃竟进了刑堂,又由不得自己不信;自己刚为这忠心的年轻侍卫惋惜了小半日,却又见殿主大人如此做派……
    果然殿主喜怒无常,心思不可推测……
    身后杨堂主接近的气息终于让楚言回过神来,他强定一定心,用自己的外袍裹了墨刃赤着的上身,将人抱起来走出了刑堂。
    末了楚言冷眼四下一扫。年轻的九重殿主脾性傲烈,言行凌厉,是个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主儿。在场刑堂诸人无不被其势所震慑,低下头来。
    楚言望向杨一方,沉声道:“杨堂主,今日之事,孤不想在九重殿内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将目光移向怀中昏迷的苍白侍卫,“谁要管不住口乱嚼舌根子,孤不介意给他拔了去。“
    “是!属下省得。“堂主后背一寒,敛容应道。
    楚言出了刑堂,一路小心抱着墨刃回到了中乾殿,随即召了药堂最好的医者诊治,又仔仔细细盯着药师给伤口上了最好的药,一切都按照殿主的规格用度。
    墨刃外伤颇重,楚言又是关心则乱。来回折腾了一日一夜,直到次日破晓的时候,才放那群药堂医者离去,自然也是下了禁令,不许外传。
    毕竟,前世蹊跷太多,现在一一想来,甚多不明之处。或许白华的身份并非普通奸细,背后的势力也非同一般。他被枕边人图谋十年,大好祖业覆灭于己手,亲眼看着下属逐一惨死……这层浸血之仇,这份蚀骨之痛,楚言自然是发了狠地要讨回来的。
    如今他认清了奸细的伪装,冷静回想,总觉得许多看似不经意的事,许是有意为之;大约白华早已明里暗里陷害墨刃多次,而他被蒙在鼓里不说,一直贴身伺候他的秋槿所述的也或不详尽。
    既然是要彻底地讨回来,如今绝不能打草惊蛇,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思绪收回,眼见着外面天已大亮,又望着床上昏睡着的人,楚言心里忽的涌现出一抹暖意。
    他重生一回,原本心中应是一团乱麻,如今反而被墨刃的伤势吸引了所有的心思,倒是不知不觉接受了这荒谬。
    楚言生性自负且桀骜,从不信鬼神之说,可如今一接受了重生的事实,心里就仿佛拨云见月一般开阔舒畅了起来。
    他所做错的,可以重来;他所毁坏的,可以弥补;他所辜负的,可以珍惜。真好,真好。
    楚言握住了墨刃略凉的手,凝视着他安稳沉睡着的清俊脸庞,原本彷徨失措的思绪也渐渐安定下来。
    他又冥思苦想地算了半天,虽然时隔太久已经记不清了,可印象里这时自己和墨刃应该还未真正离心。该是来得及的,一切都还能容他重新来过。
    寝殿中并无杂人,因而也并没有谁发现,九重殿主素来锋厉的眼神,此刻竟也会如此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被作者写到第四个版本的时候,主角攻终于能够拥有一把有名有姓的佩剑了,可喜可贺……
    .
    墨刃:(冷漠)主上的剑不是我么?
    第4章 主上
    然而,楚言却没想到墨刃一直昏睡了三天。明明脉象趋于平稳,明明伤势也开始愈合,人却一直不见醒转,甚至对外界的事物一点反应都没有,是真正的不省人事。
    这样诡异的状况连药堂的堂主都束手无策,楚言日益焦虑,索性一直将墨刃留在自己寝殿,一刻都不敢离地守着。连那样宠爱的白华公子的请见,都几次三番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去。
    ……这样一来,不仅中乾殿内的侍从们个个惊悚,连大侍女秋槿都每天一副如坠梦中的样子。
    楚言置之不理。
    他心如火焚,只想要墨刃能快些醒来。
    他是那样迫切地,近乎焦虑地渴望着墨刃能够睁开眼,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唤他一句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