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凝霜的房间整理遗物,发现了凝霜未修复完的玉簪。
    温润通透的精致发簪上沾着未来得及洗净的心头血,这大概也是凝霜族中的秘笈之一,以血养玉,真正能使破镜重圆。
    可以,这簪子到底是没能修完。
    朱雀将它收进怀里。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事已至此,他怎又总是在梦中与那个个头不高,打着赤足的持刀人重逢。
    凝霜在梦中,只是看着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痴傻,不复往日灵气。
    梦中的凝霜看他看得久了,又缓缓移开了视线,插刀入土,倚着刀身,低声唱着异域的歌谣。
    朱雀未再娶,也不再征战。反而是白虎那旁以朱雀虐待王妃为由,挑起了与朱雀城的战争。
    朱雀早就想到这一天,他站在城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的军队。
    “早就知道先前的联姻你们不安好心,若想打,直接打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你我之间开战哪里又用得到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白虎仰天长笑,十分快活的样子:“若不是在你与血战神之间加把火,我怎么敢攻你这朱雀城呢?”
    至此,朱雀才捋出一些头绪。
    他不适时地想起沾着凝霜心头血的玉簪。
    他对凝霜层层戒心,而凝霜用自己的命换了一座朱雀城。
    这场战役朱雀没有输,却是朱雀疯魔的开端。
    白虎自然是打不赢的,凝霜的魂灵笼罩整座城池,他本就是修为超群,他所下的镇心诀更是难解,连林归雁都拿它没办法。白虎死伤惨重,仍不得踏入朱雀城半步。
    这一次的攻城战以白虎的惨败告终,事实上,在凝霜的镇心诀下,除朱雀外无人能掌控朱雀城。而朱雀本人却在战争后变得颓废,不再关心政务,哪怕是起义军兵临城下也没能勾起朱雀的好战心。他轻易地放了手,舍弃了朱雀城。
    他知道自己不配被评价为一个好的君主。
    他并不知镇心诀真相,这几年始终在寻找凝霜的魂灵。以凝霜的修为,即便肉身消殒,也不可能如凡人般轮回转世,他大概会是飞升入天做了神仙。朱雀乃神裔,登天并不困难,可他寻不到凝霜。他又下了地府,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凝霜的一点消息。
    无奈之下,他只得在凡间寻找,寄希望于找到凝霜的转世。
    可凝霜用镇心诀将自己钉在曾经的朱雀城下,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这里孤单地守护着朱雀城。以生魂表忠心。
    凝霜直至死前也不知朱雀对他心存猜忌,他知当自己害死了王妃,朱雀恨他。
    穆辞知道,凝霜在合眼前的一刻,还在想着,他还未将那支簪子修完。
    我并非故意害死王妃。
    穆辞没有心思再看下去了,他睁开眼睛,扶着林归雁站起了身。
    他折腾了许多天,身心俱疲,又看了这么一出令人哭笑不得的戏,只想赶紧回家闷头补一觉,别的什么也不想做。
    凝霜的魂灵恢复全部的记忆,幻境轰然踏裂。曾经繁华一世的朱雀城在众人眼前消散,重新露出坟岗的面目来。
    自朱雀走后,这片土地无主,以至于动物与草木极难生存,又无人能在这块土地上称王,只好用作行刑场,又过了数百年,成为了如今的坟岗。
    血战神,血战神,落得如今这副样子,你是亏是不亏。
    幻境破损,朱雀曾经所树立的结界被林归雁轻易打破。众多世家的家主以及门派长老奔涌儿来,抱住自家后辈大哭,谁能想到,不过是一个试灵大会,竟能扯出如此危险的一桩事来。
    结界外的人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穆辞乏得很,没有任何心思做别的事,他拽了拽林归雁的衣袖,道:“带我回家。”
    林归雁了然,御剑出鞘,让穆辞踩在一把剑上,林归雁自己踩在另一把上,刚要催剑,旁边又传来了一阵异动。
    似乎是什么武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穆辞下意识地往人群骚乱处看去,竟看见那贾家少爷手持长戟,扎穿了朱雀的胸膛。
    镇心诀永不得解,恐怕是天下间最可怖的符咒,凝霜的魂灵被钉于此,永不得出。
    朱雀此生注定见不到他曾经的血战神一面。
    以朱雀的实力,几个贾公子也不够打的,而此时他心灰意冷,毫无生欲,只呆呆地跪在横刀前,受了贾公子这一击。
    穆辞觉得无趣,这贾公子大概是觉得这么一段插曲灭了他的威风,要给自己找回一些面子,所以才发难刺伤朱雀。
    朱雀这种人被怎样对待也不过分,那贾公子也不是善茬,就叫他们自己狗咬狗去。
    朱雀被刺了一长戟依旧没什么反应。倒是那贾公子,甩掉戟上的血珠后,直挺挺地看向林归雁。
    穆辞不耐烦,这人有完没完。
    还不等他开口,只听那贾公子道:“是我杀了朱雀!”
    “你那徒弟连这点魄力都没有,真是个废物。”
    “你收了他做徒弟,你瞎了眼!”
    ☆、炮灰的自我反省
    莫名其妙被激情辱骂的穆辞本人还未发话,倒是林归雁目光森冷地瞥了那贾小公子一眼。
    穆辞实在无心再与一群比他还炮灰的角色胡搅蛮缠,只催促林归雁赶紧带他回去。以往,林归雁是并不介意外人如何评价他,旁人的闲言碎语听了只当没听过,修仙小报上关于他的杂文随笔看了也当没看过,独独这一次,贾公子的几句话将他惹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