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忍不住去想,他到底会不会有被林归雁冷眼相待的那一天。
    若那一天当真来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讲道理,他是没有如凝霜这样自证的魄力的。
    直白如凝霜,他是如何向朱雀一表忠心的?
    很快,记忆来到了二人爆发冲突的那一日,自这件事后,朱雀与凝霜的关系急转直下。
    原因在于朱雀的正妻。
    朱雀城日益强盛,偶然有外敌来犯。
    以往都是由凝霜带兵平息战乱,而朱雀对凝霜疑心已起,对他的兵权亦逐步缩紧。
    这一次的御敌,不由凝霜带兵,而是由朱雀亲自带队。
    他下令,命凝霜在宫中等待。
    凝霜面色铁青。
    这二人颇有意思,分明都闹到如此地步,仍然在鸡同鸭讲。朱雀防的是凝霜一身通天的修为,凝霜恨的是自己一腔错付的热血。
    凝霜直至身死也不知道,朱雀不信他。
    敌人当前,凝霜始终不能忍受自己在宫中悠闲,他还是偷偷地走出城去迎敌。
    多亏他此番来了,朱雀竟遭人暗算。凝霜二话未说,提刀而上,替朱雀解了围,并反败为胜。
    他凝霜一生成在痴情,败在痴情。痴情二字催生出他在战场上滔天的本事,亦令他此生再无所作为。
    朱雀盯着他的目光寒而冷:“你来做什么?”
    凝霜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我......来救你。”
    “我需你救?”
    凝霜噎住。
    “你罔视圣令,可还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
    “......”
    “我知他有诈,故意将计就计,我留你在宫中,是以防万一,你这样擅自行动,可考虑过后果?”
    凝霜的脑子嗡地一声。
    他快马加鞭回到宫殿,见到的却是朱雀正妻的尸体。
    朱雀站在他身后,表情阴冷。
    凝霜慌了,他是真的慌了,穆辞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凝霜当时的心悸。
    他的失职使王妃遇难。
    后来便是穆辞在青楼中见到的,朱雀饮酒,凝霜去劝,却被遭遇一番反讽。
    凝霜对朱雀十分愧疚,令他更加坐立难安的,是白虎听闻王妃身死后,起兵发难。
    朱雀更加疑心,他怀疑此事是凝霜与白虎暗中勾结,故意害死王妃,引起战事,要颠覆他的城主之位。
    朱雀更加打压凝霜,而凝霜心中有愧,始终受着,直至他身死前两日,已经再不复往日血战神的骄傲自豪,而是形容枯槁,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穆辞猛地意识道,朱雀是否对凝霜下了毒。
    凝霜躲在屋子里,用自己的心头血修复着一个玉簪。
    此玉簪是王妃生前喜爱之物,在某日凝霜与朱雀的争执中被打碎在地。
    凝霜说自己不是故意,却只能瞧见朱雀寒冷如冰的脸。
    凝霜想向朱雀道歉,于是日日用自己的心头血养玉,竭尽心力去修复这根玉簪。
    还剩一块碎玉不曾修复,门外却再次传来外敌的挑衅之声。
    声势浩大,想必是有备而来。
    朱雀此时不在城中,而凝霜被剥了兵权,朱雀下令全城将士不得听命于凝霜差遣。
    前几日朱雀匆匆张张地离城,只是二人关系破裂,他不愿与凝霜多讲一句话,凝霜亦不自讨没趣,不曾过问。
    凝霜意识到,这大概是调虎离山计。
    任凭他怎样心急火燎,城中的将士只听朱雀的号令,这是何等训练有素的军队,面对城外劲敌,竟能按兵不动至此。
    凝霜无法,孤身迎战。
    穆辞心叹,他都不信你,你又何苦再为他卖命。
    穆辞走出城门的一瞬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整座幻境再次陷入摇摇欲坠的境地。
    穆辞终于支撑不住,喉间一甜。
    凝霜的魂灵已经将这段记忆完全回想起,它不需再借用穆辞的身体。同心符破,穆辞从强势的压迫中脱身,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林归雁手疾眼快,出手将人扶住。
    穆辞一把抓住林归雁的领口:“凝霜他......”
    幻境将主任生前最后一段记忆展示于人前。
    真正的朱雀并不知晓这一段,他看着一步步从城中走出的凝霜,情绪近乎崩溃。
    凝霜面对城外千军万马,抽出自己的刀来。
    领头人笑:“我知道血战神以一敌百不在话下,以一敌千呢?以一敌万呢?”
    凝霜不答。
    他抽出刀来,一手握住刀身,用力地抹过尖锐的刀刃。
    他道:“有我在,你们别想进城。”
    “我听说朱雀夺了你的兵权,你差遣不得朱雀城一兵一卒,如何挡?”
    凝霜的手被割出极深的血痕,他用带血的刀,笔直地插入土地。
    并念出一道异族的咒语。
    林归雁神色一变:“从前只是听说,未想到是真的。”
    穆辞刚要问,只看见似乎有什么从凝霜身体中溢了出来,又顺着刀身钻入地面。
    一道强大的屏障就此展开,护住了整座朱雀城。
    林归雁道:“镇心诀......”
    “镇心诀?”
    “以自己的魂灵被生钉入土为代价,护住一片土地,除魂灵自己与许可的人外,外人一概不得进,不得伤,不得毁。”
    “生钉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