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能拒绝吗?他能拒绝皇权吗?尤其这种唯我独尊、完全不接受谏言的皇权!
    他不能,所以只能躬身道,“草民谨遵皇命,就是怕万一画得不好,还请皇上不要责怪。”
    “你不会画的不好的。”赵渊一挥手,把楚宁人的后路都断了。
    有那么一瞬间,楚宁人在犹豫,是真实的画,还是故意要把那位很嚣张的表妹画的丑一点。
    最后还是决定实事求是。
    虽然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倾向了燕北和高闯,但高闯还没有起事,他们楚家的根基在武国,也没有做好安排,欺君之罪的风险不能冒。
    反正表妹又不是倾国倾城之色,就算赵渊喜欢女人,也不至于产生不良想法。
    但是,赵渊的品性又岂是普通人能衡量的吗?
    过了不久,当他看到楚宁人画上的女子,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如此的美丽!”他捧着那幅画,微微摇头。
    楚宁人都诧异了。
    他那王妃表妹确实挺可爱的,以前就像一根枯萎的小草,现在却鲜活得像花朵,又鲜艳又茁壮,迎风摇曳。
    说句实话,也很能入他的眼……
    他一把年纪还没有成家,还不是因为没有看入眼的?
    可赵渊荒淫,后宫美女无数,有几个还号称绝代佳人。表妹跟那些美人比起来,至少在姿色上是胜不过的呀。
    “你不懂。”赵渊满意地看到了楚宁人毫不作伪的疑惑神情,“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要美,那真是简单的很,但凡年轻,哪怕是村姑渔女,很多也都是美丽的。可若论骨相动人,那可是很难呢。”
    “骨?皇上是说身段儿?”楚宁人不解。
    但他心里是明白的,既然他是书画双绝,美人自然画的不少,还不懂得何为风骨?何为气韵吗?
    他只是故意这样罢了,对于好大喜功的武帝来讲,臣民越愚蠢,他就越高兴。
    “才子?哈!”赵渊却没再解释,只嘲笑了声。
    然后也不理楚宁人,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高举着那幅画,就这么摇摇摆摆的,一边看一边回后宫去了。
    楚宁人也只得也退出大殿,只是直到出宫,坐到马车上,心里还有点七上八下的不安宁。
    他那个表妹虽然不是顶美,可照他说的,也是个清秀佳人。况且因为头发没有长长,那个模样和打扮,怪是怪了点,也确实与众不同,倒像是异族少女。
    或者正是这种独特,动了武帝那颗心。
    这时候他有点责怪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掩饰一点笔法呢。虽然不想犯欺君之罪,五官画的像就可以了,何必把那个神韵也画出来了?说到底,还是心性不够洒脱,忍不住炫技了。
    表妹的样子就像是寒冬未尽之时,荒野里开放的第一朵花,与众不同,生机勃勃。好像之前十几年都白活了,这时候要加倍绽放。虽然没有那么艳丽,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高闯,真是好运气。
    可话说回来,若是璞玉蒙尘,那厚厚的尘埃也是高闯擦掉的呀。
    但现在楚宁人很担心,这位任性妄为的皇帝对表妹产生了很不良的心思。
    这一位可是不管想什么都一定要得到的,甚至不惜任何代价!
    几年前,赵渊看中了一个氏族家的儿媳。
    那个氏族是次一等的家族,但在武国也是排名前五的。
    为了这个女人,赵渊不惜让身边的佞臣各种构陷,屠杀了多少人,最终灭了那家族满门。还不惜违背礼法,直接把一个嫁过人生过子的妇人娶进皇宫做妃子。
    那时谁拦得住他?但凡头铁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对武国内部如此,对外部,以他那唯我独尊的性子来说,又能有什么顾虑吗?
    别说大活人了,就算他喜欢的一件珠宝,一幅字画,甚至一点点美食,破一城或者灭一国,他也不会眨眼的。
    因为在他心里,人也好,民也好,都如草芥一般,可以任他践踏。
    加上他本来就有一统三国的野心,又因为高闯那种人中龙凤的人物他也早看不惯,一切不都顺理成章了吗?甚至连借口都不用找。
    只是武国实力最强盛,时机最好的时候,他虽然有一统三国的想法,可却被各种玩乐和美人分了心,一拖再拖。现在机会已失,他难道会为了抢夺一个“美人”而挑起征战吗?
    楚宁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知道赵渊行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偏偏他身上有一股很邪气的聪慧和高明手段,全武国的大臣没有一个压得住。
    所以他肯定不是明君,连一个庸碌的帝王也不是,而是一个最危险的!
    不会真的那样吧?!
    如果武国真的动手并且最后是胜了的话,表妹就成了祸国妖姬,而他就成为了蛊惑君王的奸佞小人了!
    真特么的……
    书画双绝的大才子,哪怕弃文从商之后也是儒商,始终保持着温雅状态的楚宁人,坐在马车里突然爆了粗口。
    第258章 见到坑,迈过去
    该说楚宁人聪明呢还是不幸,总之他猜的全中!
    此时的赵渊就把那幅楚宁人亲手画的肖绛肖像,就挂在了自己寝宫的床帐子对面。
    “真是可惜了!”他负着手,望着那幅画,“如果要知道你这个女人身上有这样神奇的变化,发生这么好玩的事,早就把你纳入宫里来。跟着朕,不比跟着高闯那个穷的叮当响的武夫强多了?”
    其实楚宁人推测的虽然准确,但却高看了赵渊的审美。
    对于赵渊而言,一见到肖绛的肖像画就十分着迷,瞬间就陷进去了,并不是认为她真的有多么美丽,或者与众不同到倾城的地步。
    当然,重生后的肖绛是漂亮可爱的。
    但那只是基本,最重要的是那种心绪。
    这个“东西”,赵渊觉得本来是他的,可是却被错误的送到别人手里,那么他就会抢回来。
    就好像一个任性的熊孩子,自己不喜欢,甚至弃之不要的玩具,突然被别人拿走了,他就一定要夺回来。
    如果拥有的人还是一个在他潜意识中觉得足以在各方面都与他匹配,甚至隐隐还有些要凌驾于他之上的人,那他就更要赢!
    还有什么,比抢了一个男人的女人,构成更大的侮辱呢?
    江山美人,江山美人,他都要!
    何况邪祟附体又离开,这么好玩的事,他怎么能不参与?
    “乖乖等着朕!”赵渊对着画像喃喃自语,唇角挂着冷酷而傲慢的笑意,“等朕接你回来,你是朕的皇妹也是表妹,怎么能让你在那苦寒之地受苦呢?你这样的美人,就应该属于朕。”
    而此时的“美人”肖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具备了“祸国妖姬”的潜质,正一门心思发展燕北的经济,同时搞好燕北最顶级权贵学校的教育工作。
    然而还没过两天,燕北王府贵客临门。
    “魏老夫人派人送了这个来。”中午吃饭的时候,阿离神色严肃的递过一个看起来就值很多银子的帖子。
    肖绛立即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打开一看,却是个拜帖。
    上头说,听闻自己的干女儿生病,想过来看一看。如果可以还想住两天,毕竟除了正月初二高氏姐弟回魏府吃了个饭,就一直也没见过了,十分想念。
    魏老夫人虽是长辈,与高闯有养母的情谊,魏家更是功劳极大,但毕竟是臣。
    魏老夫人再讨厌,再不愿意承认肖绛的王妃之名,地位就是地位,礼仪还是要讲的。
    如果高闯一统三国称了帝,她老人家再来见肖绛都要递牌子进宫,得了旨意才被允许。
    现在没那么复杂,只要肖绛点了头就可以。
    实话说,出于对魏氏家族的敬意,肖绛绝对想给魏家最高的礼遇而且不想找麻烦。哪怕低一低头,她都不介意。
    难道真像大部分穿越女那样大杀四方,挨个修理极品吗?
    所处的环境不同,格局不同,重要的是她没遇到渣男,没有包子父母,还没有血海深仇,受到的欺凌伤害立马就报复了,所以也没那个斗争的闲工夫。
    但,有底线。
    只是希望魏老夫人不要触碰那条底线。
    其他的,她就只当处理古代婆媳关系了。她是小辈,对方又对高闯有恩,对燕北有功,她就吃点亏也没关系的。
    早就想得清楚明白,这时候自然愉快答应。何况魏家在礼节上丝毫不缺,随着拜帖的还有一份妥当的礼物单子。
    东西也是中规中矩,一看就是敷衍,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王妃,魏老夫人来了,恐怕对您……”阿离有些担忧。
    肖绛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因为忙碌,身体消耗大,所以胃口就很好,“二夫人都病了好几天了,病势沉重,这几天反反复复,搞的桑扈居人仰马翻的,你们也亲自过去看了。她们第一天就去请了魏老夫人,期间千花探到还请了两次,可是魏老夫人明天才来。而且还按规矩先递了拜帖,你们看这是什么意思?”
    阿泠摇头。
    阿离想了想说,“像王上当年请林先生那样,身份金贵,得三顾茅庐吗?”
    肖绛失笑摇头,这丫头可真会想。
    “这是魏老夫人很沉得住气的意思。”她解释,“二夫人病体沉重,到底有多沉重呢,会不会危及到生命?咱们这里是王府,如果不是病的那么重,她老人家也不好平白无故上门。”
    “如果是亲生女儿,恐怕也沉不住气……”阿泠忍不住咕哝道。
    阿离白了她一眼,“这话也就在好的咱们院子里说说,到外头可别透露一个字。这内宅是二夫人在管着,人多口杂,回头给王妃招惹是非怎么办?”
    阿泠吐了吐舌头,“姐姐放心,我在外头都不怎么说话的。”
    肖绛忍住笑:这个倒是。
    谁不知道嘉鱼居里的阿泠冷漠的很,跟人都不多说一个字的。
    没人知道其实这丫头很喜欢吐槽,只不过在外头的时候在心里吐槽,回院子里就直接转化成语言了。
    但阿泠说得有几分道理。
    虽说魏老将军和魏老夫人认了小魏氏为干女儿,平常相待甚厚,也有几分真情义。但小魏氏有自己的小心机,人老成精,怎么能看不出来?只不过各有所需罢了。如此,真心就会少了那么一两分。
    也正是因为这一两分,就能变得理智,权衡,不会像亲生父母那样,听说儿女有状况,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当然第一时间站出来当靠山。
    “不管怎么说。”肖绛拉过话,“魏老夫人沉得住气,咱们也得沉得住气。魏老夫人又不吃小姑娘,你们怕什么?再说,平常咱们都公正做事,无愧于心,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不是怕魏老夫人不讲理吗?”阿泠道,“上次三夫人不是说了,她老人家可是说一不二的暴脾气,真冲突起来,王妃不好做。忍吧,就怕被人趁机踩到头上来。不忍吧,外头那起子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能说什么?如果真有人要针对她,那也是提前布置好,传播的渠道早就畅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