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皇后静静地坐在窗边,放下了手中的茶。她微微仰起头,眼中倒映出窗外的雨幕,仿佛有泪水将落未落。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微微阖上眼。她最近总是做梦,梦到那个温柔孝顺的孩子,梦到他咿呀学语,梦到他读书习字,梦到他总是微笑着唤她“母后”,还梦到他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娶到了心上人,梦里到处张灯结彩,一片艳红。那个那个无处不好的孩子带着心上人来给她奉茶,她嘱咐他们要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可她还没喝到那杯茶,梦就醒了。
    梦和醒之间,生和死之间,那般大的落差。
    那时她突然发现,她是恨的。
    她竟然是恨的。
    她在恨那个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的孩子,她在恨那个孩子回来之后,侵占了属于承璧的一切。
    他在萧国做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宠臣时,承璧在喝药,在遭受病痛的折磨,在没日没夜的案牍劳形;他从萧国回来时,承璧已经用自己的命给他铺好了路,只等他来取而代之。
    她的孩子永远都是温柔的、隐忍的,他很少抱怨,从来都宽容。
    就像那个卫修竹,明明一开始,都已经计划好了他的未来,可承璧却在和他的相处之中,渐渐软了心肠。
    若要将卫修竹培养成完全听命于他的人,在卫修竹身边那个受了承璧恩情的人濒死之时,就不该出手再次相救!唯有死人,才能永久地保守不该说的秘密。
    可她的孩子却道———
    “对于修竹而言,这世间每一个对他好的人都弥足珍贵。我最初的想法已足够卑劣,怎么能一错再错?”
    “我不要辖制他身边人的把柄,一个人若是常年提心吊胆,是不会付出真心的。”当时,她的孩子笑着说,“母后,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最初的错误,便让它到此为止吧。”
    之后,承璧便再也没有佩过那枚玉。
    “权利会腐蚀人的心智。”她轻声说,“你在时,我信他,可现在……我不信。”
    所以,黑绳红穗,步步杀机。
    第275章 壁龛旧卷
    ◎牵命蛊既种,遂其心愿,更名“菁”。◎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夏国的密道里,厉寒秋将油灯高高地举着,尽力照亮这方天地。
    山渐青一只手像只壁虎似的攀在墙上,另一只手在墙上的壁龛里掏来掏去:“你小点声,当心把人招来了!”
    ———虽然他的声音比厉寒秋还大。
    厉寒秋翻了个白眼:“你都掏了一二三四五六……十八个壁龛了!还没找到呢!”
    “在他之前,你不也摸了一二三四五———十四个壁龛吗?”拢着手站在一边的宴桃顶着一脸仙风道骨的褶子吐槽,“你们俩搁这儿五十步笑百步呢!”
    “宴刀刀!你闭嘴!”
    “闭嘴啊宴刀刀!”
    两人瞬间一致对外。
    宴桃:“……”
    他招谁惹谁了!
    宴桃闭麦后,山渐青继续左掏掏右掏掏,不时有灰尘随着他的动作往下落。
    “你们这边找到了没——咳咳——”邵知节刚一踏进这间密室,便被飞扬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他环视了一圈目前的情况,“你们这是在拆家吗?”
    “什么拆家?”扒着墙的山渐青抽空回头,白皙的脸上沾满了灰扑扑的印记,活像一个流浪在街头的乞儿,“要不是夏王的脑子有毛病,我至于吗我!”
    ———为什么这任夏王喜欢把秘密写在竹卷上,还喜欢把竹卷随机塞进密室的壁龛啊!
    这墙上的壁龛密密麻麻,多得和野蜂窝的眼儿一样,又常年没有人打扫,积了好厚一层灰。山渐青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掏灶的猫,到处乱钻,灰头土脸。
    “他到底把东西放在哪儿———”山渐青扒着墙哀嚎,努力伸长脑袋去看他手边的那个,“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个屁啊?!”
    虽然在夏王的寝宫里他们语焉不详地震慑住了那群大臣,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令文武大臣都讳莫如深———他们也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大概。
    似乎是夏王曾以立皇太女为借口钓鱼执法,将夏国内外狠狠犁了个遍,将本来有众多声音的朝堂,变成了他说一不二的一言堂。所以他们冒充夏王又要立皇太女时,文武大臣才是之前那个反应。
    “我们既然占了这个便宜,就得接受占这个便宜之后会得到的麻烦。”站在门口终于不再咳嗽的邵知节说,“找一个陈年往事的记载,总比让一个国家同意立皇太女简单多了。”
    “说的也是。”厉寒秋举着油灯跟着山渐青的动作,“不过那个被当借口的女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投身到夏国。”
    想想也知道,既然能被用来钓鱼执法,那那个女孩子处境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靠———”山渐青已经手脚麻利地连续查看了几个,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忍不住生气,“这个又是空的!”
    一大团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滚滚而下,呛得底下站着的人纷纷眯眼捂嘴,疯狂乱咳。
    “别看了———”邵知节拉住躲避灰尘的宴桃,“你赶紧出去,过一会就有人来找夏华廷了。”
    宴桃:“……?”
    宴桃:“??!”
    他睁大了眼睛:“我不是说过了我这几天不想见人吗?!”
    说好夏国是夏王的一言堂的呢!
    邵知节:“夏国是夏王的一言堂,所以册立皇太女这样的大事,就更需要他的决策和指示啊。”
    宴桃:“……”
    “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宴桃顶着一脸仙风道骨的褶子露出痛苦的扭曲表情,“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
    邵知节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去吧,记得别露馅儿,不然众目睽睽之下,我们都不好给你收尸。”
    宴桃:“……”
    他真诚地建议:“队长,人不会讲话的时候,可以闭嘴。”
    说完,他就被从天而降的竹简砸中了脑袋。
    宴.抱头弯腰下蹲成虾米.桃:“……”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
    现在也变得满脸脏兮兮的厉寒秋嘴里叼着灯,回过头来对他歉意地摆了摆手,然后[往者已矣]小队群聊里弹出一行提示———
    “对不起,刚刚手滑了orz”
    发送者厉寒秋。
    被砸得眼冒金星的宴桃满脸痛苦,他低着头看向地面上的那卷竹简,因为砸他的力道太大,竹卷上封着的丝绦已经散开了,露出里面刻着字的竹片。
    宴桃本来只是随意地瞟一眼,但就这一眼,便让他再也挪不开目光,他将这卷竹简拾起来,摊开,只见这卷竹卷上写着———
    【文德三十六年春,吾欲立凤竹为皇太女,群臣谏之,长跪宫门外七十余人,死谏者双十之数……】
    宴桃拿着这卷竹简细细地看,他的动作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正在往更高处爬的山渐青大声道:“什么情况?是不是找到了?”
    “应该是吧……”宴桃头也不抬,“但我不是很确定。”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厉寒秋一张嘴,叼着的灯便落下来,密室里的光线霎时间昏暗了许多,他麻溜地踏着错落的壁龛爬下来,凑到宴桃身边,探头念到———
    “群臣谏之,吾心如铁……故两月之后,凤竹遭暗算,朝堂内外,杀意如沸,愈演愈烈,势不可止……”
    厉寒秋念着念着画风就不自觉歪成了吐槽:“夏华廷这也太狗了吧!”
    他是夏王,就算做的事情荒唐,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会有人想去要他的性命,但那个倒霉的凤竹不一样———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果然,厉寒秋接着往下念:
    “……三月后,凤竹濒死,种凤凰蛊于其身。凤有涅盘,死而复生……”
    [往者已矣]小队的一群人齐齐皱眉。
    他们又想起玄都之前讲的那个离谱故事了。
    短短几行字,竹简上的记载已过半,他们皱着眉,继续往下看———
    【濒死七月后,蛊入血肉,血脉相融,不分彼此,为上品之相……】
    挂着『心若赤子』buff无法控制身体,只能被迫远程看直播的折青黛在群里噼里啪啦敲字:“卧槽!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将一个濒死的女孩子用蛊虫折磨七个月,这还有人性吗?!
    【……后历一年时间,凤竹无虞,逆党尽诛,废皇太女……】
    这一行字后的那两根竹简不知为何被小刀刮得花白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跳过这两根竹简后,只剩下最后一行字———
    【……皇太女虽废,仍以旧名为号,以公主位尊……牵命蛊既种,遂其心愿,更名“菁”。】
    宴桃:“……?”
    山渐青:“……?”
    厉寒秋:“……?”
    折青黛:“……?”
    地铁、老人、手机.jpg
    为什么最后一行他们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后,他们就好像看不懂了呢?!
    凤竹公主,就是夏菁啊!!!
    折青黛第一个崩溃:“这是什么百转千回狗血无比的逻辑闭环啊!!”
    厉寒秋:“我真没有想到这个瓜,最后吃到了自家头上……”
    山渐青:“放出去估计又能刀得一波玩家死去活来吧……”
    宴桃:“……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去的cp突然攻击我吗?”
    “别说了!”折青黛在任务小群里颤颤巍巍地敲下一串字,“我已经感觉到心口在痛了!!!”
    宴.刀子本性暴露.桃发言:
    “羌国帝后cp最令人难过的经典画面———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折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