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得一脸莫名。
    顾衍偏头,不知所以,问道:“怎么了?”
    “她确实是我娘亲,你没有骗我,”她抓起他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面颊,再指了指厅中的妇人,道,“我们的脸盘子都是圆的。”
    顾衍失笑,趁机捏了一把,“我自然不骗你。”
    辛越好笑地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换了个姿势坐下来,双脚悬空,突然发问:“夜爬尚书府,你做得很熟练,路线很熟悉嘛。”
    “……”顾衍面不改色地也坐了下来,诚恳道,“从前你不大搭理我,我只好偷偷看你。”
    辛越的脸色一凝,“你是说,我从前不喜欢你?”
    “……”顾衍立刻摇头,说道,“你只是害羞,加上听说了一些世人对我的误解,一时没有勘破我的心意罢了。”
    辛越点头,若有所思。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洒下一片银霜,罩在他二人身上,清辉点点,梅香幽幽。
    辛越很快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顾衍眼疾手快,忙捂了她的嘴,带人翻身而下,不远处的廊下,管家老辛停下脚步,抬起灯笼四处看了看,四下寂静,又走远了。
    隔了一道院墙的辛越扒下他的手,讪讪道:“梅花幽香,但闻久了还是挺呛人。”
    半刻后,二人走在外头街道上。
    宝马雕车香满路。
    顾衍被她拉着往一堆人群中钻去,听得清脆的啷当声响,一群人围着中间的一个圆盘,上面画有禽鱼器物之状数百枚,长不过半寸,阔如小指,甚小者只如两豆许。
    周旁人群喧嚷,高声呼和者有,嘻笑指点者有,面露不屑者有。
    辛越不由好奇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顾衍笑笑,“关扑。”
    “玩儿的?”
    “是。”
    她突然指着圆盘下数十样物品中的一朵绢花,道:“我想要那个。”
    顾衍正想应下,又听得辛越说道,“你且看我的。”
    失了表现机会的顾侯爷只好陪在她身旁。
    这开关扑的小贩见来了一对青年男女,衣着简单,料子却是上好的,且那男子通身气派,面容沉静,透着股肃杀,心知怕是哪个达官贵人。
    立时便咧了嘴上前,殷勤递上了弓箭道:“是这位夫人要射?夫人看好了,将箭矢射到圆盘中画着的禽鱼,便可从底下的物品中任选一样。”
    辛越点点头,接过了一把小弓箭。
    搭箭,拉弓,她有些出神,这个动作似是做了千百遍一般。
    箭矢咻地飞出,却连圆盘都没碰到。
    她扭头向顾衍求助,顾衍扬了笑上前,环住她的身子,双手覆在她的手背。
    搭箭,拉弓,辛越更出神了,耳边全是男子沉稳的呼吸,她的心跳忽地漏了几拍。
    “咻!”
    周围的人全愣了,继而爆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最后,顾衍掏了一锭金子,补偿那小贩被一箭射得四分五裂的圆盘。
    辛越如愿得到了绢花,顾衍如愿得了佳人一笑,小贩得了一锭金子,周旁人群饱了一场眼福,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说:
    关扑,来自《因话录》中的片段,有点像现在商场的转盘中奖活动,宋朝时就有了。
    第58章 、哄夫人的三十六计
    临睡前辛越仍然兴致盎然,手里攥着赢来的一朵淡紫色绢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鲜眉亮眼,目若悬珠,顾衍就一手撑在耳边,含笑看着她,甚是稀罕。
    直到她困意袭来,翻了个身沉沉睡去,顾衍还在品着她今日的一颦一笑,从身后贴背抱着她入睡时,嘴角难得噙着笑意。
    不过第二日一早,顾衍便笑不出来了。
    “阿越?”
    他轻声叫了好几遍。
    床上的人儿侧躺着,抱着一团被子,睡颜恬静,呼吸绵长,就是没有睁眼。
    他的腿莫名有些发软,静默一瞬,骤然起身,喊了一声:“长亭,叫丘云子!”
    丘云子这两日又宿在了前院东厢房,瘫在榻上抓着个冰糖肘子啃得满嘴流油,口里哼哼着曲调婉转的乡歌,怎一个惬意了得。
    不想房门突然被砰地踹开,刀子似的北风灌进房内,惊得他手中的肘子直直掉落,滚了一层尘土,哀哉痛哉!还未来得及为之默哀半晌,双脚一悬空,后脖领子又被提了起来。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他忙道:“容老朽净手净面,不劳长亭大人提着,不劳,不劳,大人稍等片刻。”
    长亭差点一脚踩在肥腻的肘子肉上,气急败坏地朝着他吼了一声:“等!你就等死吧!夫人今儿早上又没醒!”
    “嗯?”丘云子肃了神色,又疑惑起来,胡乱擦拭了把脸和手,背着药箱匆匆出了门,嘀咕着,“不应该啊……”
    到了内室,丘云子顶着侯爷平静的目光,悬着心搭上一截如玉皓腕。
    半晌无言,偏头看了看侯爷,面色古怪。
    顾衍不耐烦,催问道:“怎么回事?”
    “侯爷……”丘云子一时纠结,主子一向英明神武,这是作属下的第一要紧奉行的信念,若是主子一时糊涂了呢,做属下的究竟是直言不讳,还是委婉提醒。
    这是一个难题。
    不过他的主子显然没有什么好心情容他磨磨唧唧,低喝了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