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只是摇头,虞绍珩也不再问,只是车子不多时开到一处大站,他招呼也不就下了车,再回来的时候,手里赫然多了两支不同包装的雪糕,一并递到了苏眉面前。
    苏眉根本无心去分辨那两支雪糕的口味,随手拿过一支,道了声谢,机械地剥开包装纸,把雪糕放进嘴里,是酸甜清爽的橘子口味。她吮了一下,偷眼去看虞绍珩,见他不紧不慢地拆了包装纸,仿佛是觉察了她窥视的目光,蓦地转过脸来,将她抓了个正着:
    你想吃这个?
    苏眉含着雪糕一径摇头,觉得自己活脱脱是个被巡警拍了肩膀的新手窃贼,心惊胆战之际,却发现人家原来只是问路。
    好容易回到城里,两人在霁虹桥下了车,苏眉逼着把一路上积攒的勇气都拿了出来,带着和蔼的微笑对虞绍珩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吧。
    虞绍珩又是一句那怎么行?,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路边拦车。
    苏眉很想反问一句那怎么不行?但她看得出来,这位虞少爷情绪不大正常,与其同他争论,不如快点回家。
    虞绍珩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示意苏眉上车,她满腹心事地坐进去,却不想裙?一角不小心勾在了座垫边缘,不等她回身来解,虞绍珩拎起了她的裙子往前一送,顺势坐到了她身边。
    苏眉心头一颤,也说不出他这样有什么不对,却讶然听见虞绍珩吩咐司机:
    去穆南道。
    像是预料到苏眉会问,虞绍珩对司机说罢,便提前解惑:这个时候了,先吃饭吧。
    苏眉忙道:不了,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那也总要吃饭的。
    我自己回去弄一点就好了。苏眉语气委婉,态度却十分坚决。
    虞绍珩看了看她,转而对司机道:去竹云路。
    苏眉暗暗舒了口气,身体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正襟危坐地垂着眼,目不斜视。
    虞绍珩却颇为悠闲,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比苏眉更像是累了需要休息。苏眉小心翼翼地使自己的衣角也不要蹭到他,但挨着他的那一侧肩臂,总觉得隐隐发热。
    好容易熬到了家,苏眉下车站定,连家门都不敢开,就站在路边打点出十二分的客气同虞绍珩道别,但半句留他喝茶吃饭的话也不敢说。
    她锁了院门,奔进房中,只觉得屋子里气闷,便挪了一张藤椅出来。院子里的葡萄树已经在结果,一簇一簇黄豆大的小果粒,还是和藤蔓枝叶一样的青绿,一望便知生涩。
    她细想了这半日的事,愈发觉得不妥。思来想去,虞绍珩并不是个荒唐孟浪的年轻人,绝不至于真的对她这样一个孀闺妇人有什么非分之想。然而他以往的殷勤体贴尚可作道义关怀解,但今日他那样看着她,便全然和尊重怜悯扯不上什么干系了。
    许是他们来往太多,他一时转错了念头?那么,他少不经事有欠分寸,作为一个长辈,她不应该那样慌乱羞怯,而应该尽可能妥帖地把他的念头矫正回来。
    虽然拿定了主意,苏眉却仍是一宵辗转。
    到了翌日晨起,她洗漱过要去上班,一拉开院门,门外竟赫然站着个制服笔挺的年轻军官,翩然转过身来,英挺俊美叫人不可直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然一笑:
    你这么迟,我等了好一阵子了。
    说着,伸手就来拉她。
    苏眉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怔怔地被他牵着走出两步,才猛然回过神来,像被火烫到一样,甩开了他的手。
    一声惶恐至极的惊呼,却把自己叫醒了。
    眼前仍是幽蓝的夜色,她额头上却渗出了薄薄一层细汗,苏眉翻身坐起,但看着虚空夜色,怎么也不能相信,这是她的梦。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连许兰荪去世的那些天,她常常都希望可以梦见他,同他说几句话,可是一次也没有。
    然而现在,她却突然梦见了别人,还是这样一个人。
    她起身用冷水拍脸,忽然不敢再睡了。
    21、不见(二)
    第二天一早,林如璟一在苏眉对面坐下,打量着她便道:
    昨天熬夜了吧?眼圈都是青的。
    苏眉半宵未睡,原本就有些头痛,犹自惶惑的心思被她一戳,强笑道:昨天看书看晚了。
    林如璟深看了她一眼,道:过去的事,再想也没用,只会叫自己难受,不如想着怎么让自己现在过得开心一点。
    苏眉一愣,心里过了一过,才明白她话中所指,却是一阵心酸,接着便是近乎无地自容的羞愧。
    林如璟见她容色惨淡,更以为自己说中,贴心地建议道:
    你下次拿深一个色号的粉扑一点,就没那么明显了。
    苏眉虽然不大懂得她传授的上妆技巧,但仍是报以感激的一笑,幸而人在办公室里总有事做,到了下午,终于渐渐安下神来。
    林如璟今日似乎心情颇佳,破天荒地邀苏眉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吃鳝丝面,让苏眉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当下便应了。两人一同说着话下楼,才出了图书馆,便听不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
    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