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给他端来一杯温热的清水,萧瑾瑜手都懒得抬一下,就在楚楚手上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摇头,闭起眼睛。
    昨天才在天牢中捡回一条命来,今天就忙了一个上午,虽然没干什么体力活,但对萧瑾瑜下半截不能着力的身子来说,正襟危坐本身就是种折磨。
    楚楚解了他的腰带,伸手探进他的衣服里,在他冰凉僵硬的腰上恰到好处地揉着暖着,“王爷,你到床上躺一会儿吧。”
    这会儿躺下去,起来就难了。
    萧瑾瑜摇摇头,勉强笑笑,“不要紧……尽快收拾完,晚上早睡一会儿就好。”
    楚楚抿了抿嘴,皱起秀气的眉头,“咱们的孩子要是一生下来就会查案子就好啦……”
    萧瑾瑜哭笑不得,“那不成妖精了……”
    楚楚嘟着红润的小嘴,满眼都是心疼,“妖精就妖精,反正能让你歇歇……看你累的。”
    萧瑾瑜笑着抚上楚楚的肚子,“办完这个案子……这案子一结,我就把事情分下去,陪你在府里调养身子。”
    “我才不信呢……”
    萧瑾瑜一脸真诚,“我对孩子发誓。”
    “你要是反悔,我就告诉他,他爹是个大骗子……每天说一百遍!”
    “好……”
    ******
    说是忙完了早点儿睡,萧瑾瑜对着一摞卷宗盒子一直忙到天黑,刚把卷宗理好,又送来一批加急公文,一直批到大半夜才上床躺下,躺下没多会儿就胃疼得厉害,不愿吵醒刚睡着的枕边人,又没有自己下床拿药的力气,一直忍到快天亮才昏昏睡着,楚楚唤醒他的时候,萧瑾瑜还是满脸的倦意。
    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楚楚根本舍不得叫醒他。
    “怎么了……”
    “王爷,景大哥刚才让人来传话,说午时就要升堂了。”
    萧瑾瑜微怔,侧头看了看一片大亮的窗子,“现在什么时候?”
    “还差一刻就午时了。”
    萧瑾瑜急着起身,手按到床上刚一使劲儿,腕上就传来一阵刺痛,眉心旋即拧成了结。
    “王爷,你怎么啦?”
    萧瑾瑜微微摇头,风湿还没消停就写了大半天的字,今天恐怕连勺子都捏不稳了,先前说的堂审记录……
    “楚楚,帮我更衣吧……”
    “好。”
    萧瑾瑜梳洗整齐,换好官服,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吴江已经等在外面了,一直到贡院公堂门口,都看见立候两侧的十名监考官了,萧瑾瑜才侧首对吴江道,“今日升堂,你来做堂审记录吧。”
    吴江手里的刀差点儿掉地上,“王爷……”
    萧瑾瑜一脸云淡风轻,“久不练笔,别荒废了那手好字。”
    吴江很想跪下给他磕三个响头,“王爷,卑职写字的速度哪跟得上景翊那张嘴啊……”
    “若记得好了,可抵你的失职之罪。”
    吴江哭丧着脸,“王爷,您还是抽我三百鞭子吧……”
    萧瑾瑜意味深长的看过去,“你可不光是失职之罪,该挨罚的地方还多得很……还是攒点力气的好。”
    吴江一愣,顺着萧瑾瑜笑里藏刀的目光看到自己腰间的一个香囊,脸“腾”地红起来,“王爷,不是……我,我记!我记!”
    “嗯……”
    楚楚纳闷地盯着那个让吴江方寸大乱还立时妥协的小物件,“大哥,这是什么呀?”
    吴江红着脸一把扯下来,匆忙而小心地塞进怀里,“没……没什么……”
    ******
    萧瑾瑜进门才发现,十个监考官分站在案台两侧,一边儿站五个人,每人手里抱着一根棍子,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吴江老老实实地在案台边的一张小案后面坐下,楚楚把萧瑾瑜推到案台左手侧首位落座,把旁边方几上的茶杯捧给他,转身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大门边,刚站好,就见十个监考官齐刷刷地把棍子往青石地砖上一阵猛戳,扯开嗓子就喊,“威——武——”
    萧瑾瑜手一抖,差点儿把茶杯扔出去。
    喊声未落,景翊就背着手不慌不忙地从后堂走了出来,一身藏蓝底上银线绣花的官服被那张笑开了花的脸衬得端庄全无。
    景翊往堂下扫了一眼,看到吴江坐在书吏的位置上,正一手握笔严阵以待,脸上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人都齐了嘛……”
    景翊忍着不看萧瑾瑜那张漆黑一片的脸,清了清嗓,眯起狐狸眼,满脸堆笑,“首先,本官要感谢安王爷无私提供的一系列重要破案线索,感谢王妃娘娘亲自为本案死者验尸,感谢吴将军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为本案做堂审记录,当然也感谢诸位监考大人能不怕苦不怕累,克服种种困难,心甘情愿为本次升堂充任差役一职……”说罢转头向正在奋笔疾书的吴江一笑,无比谦和地道,“吴将军,本官还没说升堂呢,这些就不用记了。”
    楚楚隔着老远就看到吴江原本飞快移动的手倏地一顿,接着传来一声纸页撕裂下来蹂躏成团的声音。
    “咳咳……那什么,不早了,升堂……”景翊往案台后面一坐,抄起惊堂木“砰”地一拍,“众尸体请上堂!”
    十名监考官顿时觉得公堂内阴风四起。
    “不是……请众尸体上堂!”景翊扭头对吴江小声补了一句,“刚才那句划了不要,写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