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安一一受下,有的饮一口,有的饮半杯,有的饮一杯,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饮去了整整一壶酒。
    幸而他从小在军中摸爬滚打,除了练就一身骑射征战的本事,酒量也十分不俗,整壶酒下肚,仍旧面不改色。
    趁着间隙时,他进了两口金乳饼,又抬头看向身边一直沉默着的秋芜。
    这一看,却发现她低着头,默默吃着盘中的玉尖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四下扫视一圈,果然见下手另一侧,几位皇族宗亲聚集的地方,元烨面色发沉,正悄无声息地看着秋芜。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元烨不久便移开视线,沉默地饮了一杯酒,与身边几个闹腾的年轻郎君形成鲜明对比。
    而秋芜却仍旧低着头,神思不属。
    元穆安皱了皱眉,唤康成上前,让将自己食案上的一碟桂花糕赐给秋芜,这才将她拉回神。
    “谢殿下赏赐。”
    因离得近,她只起身行了两三步,便能向他行礼。
    元穆安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正要问她方才在想什么,徐将军的声音忽然从底下传来。
    “殿下上次说要大大封赏秦校尉,臣亦实在欣赏秦校尉,方才多饮了两杯,有些替他心急,便借着酒胆,替他来向殿下讨赏了!”
    第51章 哥哥
    ◎你看起来过得一点也不好。◎
    徐将军说着, 朝一旁侧了侧身,将旁边的秦衔让出来,同时以眼神示意他上前向元穆安行礼。
    初出茅庐的小郎君不似先前在城门外时那般大方坦率, 也许是因为徐将军替他邀功, 让他有些羞赧,原本英气勃勃的俊朗面庞上,显出一抹局促之色。
    他上前两步, 站在台阶之下, 双手交叉,恭敬地冲上面的人弯腰行礼, 朗声道:“徐将军赏识,臣感激不尽, 只是自知年轻, 阅历不足,才入军中一年,能升至校尉,已是破例, 实在不敢在殿下面前居功。”
    “卿不必多礼。”元穆安对他极为看重,早就预备在今日的庆功宴上当众给他升迁,见徐将军已经迫不及待带着他过来了,也不恼, 反而露出笑容, “徐将军说得不错, 的确要赏, 还应该重赏。”
    秦衔闻言, 放下交叉的双手, 自然地垂在身侧, 尽力挺直身板,以不卑不亢的姿态站在阶下,接受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
    然而,就在他大着胆子扬起头,对上正前方元穆安端详的目光时,余光却忽然瞥见元穆安身边的一张脸。
    他知晓此举失礼,却仍旧忍不住飞快地偏了偏目光,却与对方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秋芜呆站在元穆安的身侧,有些惊疑地看着底下这个年轻英俊的郎君。
    原来这就是众人口中立下奇功的秦校尉吗……
    两人的对视不过一瞬,元穆安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面上的笑意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看一眼秋芜,语气温和地问:“怎么了?难道你从前认得秦校尉?”
    他只是想到秋芜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才这样问了一句,可问完,想起她是黔州人,秦校尉则听说从小生长在荆州,又觉得自己问得毫无道理。
    只是,这话却让那两人都有一瞬的迟疑。
    “怎么会。妾哪有这样的福分,能认得秦校尉这般年轻有为的人物。”秋芜按捺住心中的疑虑,微笑着摇头,不再看秦衔,“只是想起听说秦校尉似乎是荆州人士,妾的母亲祖籍便是荆州,小时候还教过妾几句荆州乡音呢。”
    她这两日对元穆安的态度,比起先前,一日比一日更和缓,虽没有回到最初的样子,但在元穆安看来,已经是极大的转变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愿意笑着这样同他说话,让他心里感到久违的熨帖,不禁顺着她的话,笑着随口问了句:“是吗?如今已过去十年了吧,你可还记得是怎么说的?”
    秋芜羞赧地红了红脸,温声道:“妾惭愧,本就愚钝,如今不过记得母亲教过的用荆州话念的一句诗罢了。”
    她说着,看向秦衔,语调柔和地念了一句:“走马百战场,一剑万人敌。 ”
    这是一句赞关公的诗,她虽用的是荆州话,却仍旧夹杂着黔州的音韵,听在周遭一众说惯了京城官话的王公贵族耳中,有些过于质朴,甚至十分怪异,引人蹙眉发笑。
    偏偏她说的时候,面色平和,微微带笑,没有半点羞怯与卑怯的样子,反而让人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元穆安过去常在外行走,听过大燕各地的乡音,勉强分辨出了她念的这句诗,点头道:“这一句十分应景,秦卿虽未身历百战,却以谋略与勇武敌过千军万马。”
    秦衔的眼神在听到方才秋芜脱口而出的那句诗时闪动了一下,又飞快地调整好表情,朗声道:“臣身为男儿,竭尽所能,守卫家国,乃是分内之事。”
    元穆安又赞了声“好”,眼见越来越多的朝臣的目光都在朝这边聚集,遂缓缓起身,扫视一圈众人,扬声道:“秦校尉投身军中虽不过一年,却已为我大燕朝廷与百姓立下了汗马功劳,堪受重赏。况且,他去岁已然考中举人,功名在身,投笔从戎,可见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我记得,前几日户部方报上凉州府折冲都尉的空缺,不妨就由秦卿担任,诸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