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她泪如泉涌,“我的女儿们,长大了啊。”
    母女三人紧紧拥抱。
    除了她们以外,几乎所有鲛人都在寻找被关在不同牢笼的亲人,与亲人团聚,或者收敛亲人的尸骨。
    情绪宣泄之后,他们在惶惑中,询问到底是谁帮他们脱离了牢笼。
    溯和洄回答他们:“是族长,我们新的族长救了大家!”
    此时霜绛年正催动九刺,打开了最后一把锁。
    他抱出里面那条幼小的鲛人,摸摸那张和双胞胎姐妹相似的脸蛋,抱着小鲛人向双胞胎的位置游去。
    霜绛年将小鲛人送还到沁的怀里,上百束目光追随着他,落在他肩上,沉沉的满含重量。
    他不习惯被人盯着看。
    但这些目光属于鲛人,属于他想守护的同族。
    他是他们唯一的依靠,霜绛年想要肩负起这份沉重,偿还这百年的噩梦——为了族人,也为了一直以来内疚自责的自己。
    “大家受苦了。”
    霜绛年低着头道。
    然后他抬起脸,面朝着一张张长相各异的脸,微微笑起来。
    “——我们回家吧。”
    他嗓音淡然,又充满力量。
    曼妙的鲛人歌声响起,那是人耳无法触及的人间仙乐,鲛人们在歌声中穿梭,泳姿优美灵动,如同织就鲛绡时蹁跹翻舞的手。
    海水荡起细细的波纹,鲛人们汇聚成群,以霜绛年为首,向着神殿游去。
    他们路过了阻挡湍流的孔雀,沁见他身形肖似凤凰,惊讶道:“妖王陛下?”
    “妖王?”洄眼皮跳了跳。
    “是我看岔了。”沁反应过来,“凤凰陛下的羽毛是火红的,而且……她早就不承认我们是她的子民了。”
    如果凤凰还肯承认她们、庇佑她们,鲛人族也不会饱受灭族之苦。
    “我就说嘛。”洄双臂交叉,“他就是个登徒子,怎么能当万妖之王呢。”
    “登徒子?”沁严肃起来,“他轻薄你了?”
    洄:“没轻薄我,但更过分……”
    话音未落,便见那只肖似凤凰的大鸟化作一名俊美的雄性,乐颠颠冲过来,给了族长一个熊抱。
    那雄性禽鸟长得高高大大,一抱就把一整条族长都裹了起来,欺负人一样。
    所有鲛人:“……”
    她们用凌迟的目光射向晏画阑。
    谁知霜绛年看起来并未着恼,任由大鸟抱着,还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
    两人并肩前游,其他鲛人惊疑不定。
    “莫非他是族长夫人?”沁小心地问女儿。
    洄撇嘴:“不,他只是个馋族长身子的登徒子。”
    这些对话用的是鲛人的歌声,霜绛年听了,眼中划过一抹无奈。
    从极阴之泉里解救出来的鲛人,连成年鲛人并鲛人蛋,一共一百二十六尾。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光明,甚至从出生起就活在黑暗的牢笼里。所有鲛人身上都带有旧疾,大部分精神状态很差,有的还会不受控制地做出自残行为。
    霜绛年一一为他们疗伤、与他们谈心,缓解他们内心的痛苦和恐惧。
    鲛人的歌声具有安抚情绪的作用,鲛人们唱着温暖而神圣的歌谣,放眼便是宁静祥和的神殿,内心日渐安宁。
    神殿小半边都毁于两名妖尊的战斗,晏画阑实在感觉不好意思,勤勤恳恳地修补起神殿。
    建造神殿要用什么、怎么建,他一概不知,有时候霜绛年忙,没空告诉他,他便去问沁。
    沁曾生活在泉客岛,能流利使用通用语,对晏画阑的态度疏离而带着审视。
    一鱼一鸟聊着聊着,附近便会冒出好几尾年轻鲛人,好奇地观察他,仗着他听不懂,明目张胆地嘀嘀咕咕。
    “他就是洄口中的‘登徒子’?小模样挺标致呀。”
    “谁知道呢,人不可貌相。”
    “族长看起来对他很纵容,万一是情投意合?”
    晏画阑余光瞥见她们,笑着招呼她们,还从储物耳饰里掏出了什么礼物。
    几尾年轻鲛人面面相觑,试探着围拢过来,发现是一只八条腿、长相奇形怪状的甲壳生物。
    沁见多识广,惊讶道:“羧羚蟹?这不是浅海才有吗?”
    “我下海之前就准备好的。”晏画阑说,“鲛人是不是都很爱吃这个?要不要尝尝?”
    年轻鲛人们没见过羧羚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沁。
    却见向来稳重温雅的沁,眼神直直盯着那只羧羚蟹,然后……咽了下口水。
    看来是真的超级好吃!
    沁先下手为强:“别急,我教大家怎么剥壳……”
    她身边眼看是挤不下人了,晏画阑又掏出几只羧羚蟹:“这里还有,保管够吃。想学怎么剥壳?我也会!”
    美食的诱惑下,几尾鲛人纷纷叛变,聚拢到他身边。
    这些出生在神殿里的鲛人,一辈子都没吃过几种灵兽,舌尖陡然品尝到直击灵魂的美味,香得连螃蟹壳都没放过。
    至于送给他们羧羚蟹的人——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是登徒子呢?肯定是人美心善的族长夫人啦!
    这边热闹非凡,霜绛年路过瞟了一眼,见到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唇边生起笑意。
    他本还担心鲛人族排外,会对晏画阑抱有敌意,但晏画阑比他想象的更擅长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