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再不醒来,我就要提前吃掉你了。”
    少年嗓音里满是不自觉的惶恐。
    “吃掉食物”——这个本来晏画阑每天都会做的事,突然变得无比可怖。
    他不明白这恐惧为何而生,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不想早早地吃掉这份食物。
    ——他要救人。
    救人性命的方法,晏画阑只知道一个。
    在记忆深处,娘曾告诉他,他们一族能通过“双修”之法,将自己旺盛的生命之火分享给另一个人,抵御恶疾。
    晏画阑抖着手扒开霜绛年的衣领,紧紧抱住他,肌肤相贴。
    ……然后就这么字·面·意·义地贴了一会儿。
    晏画阑狠狠地落泪了。
    下一步该怎么做来着?
    没人教过他啊。
    第8章 算是间接亲吻吗
    再之后的事情就要看本能了。
    似乎有人这么说过。
    晏画阑怕自己太重压疼了人,于是用俯卧撑姿势趴在霜绛年上方,努力感受所谓的“本能”。
    但是,除了紧张到心跳超快以外,他只有“以前为什么不多学习如何双修”的后悔。
    以至于,当[呜呜]的哭泣声响起时,晏画阑还以为那是自己发出来的。
    他泪眼婆娑地眨了眨眼。
    这个童音,他以前好像听到过一次。
    ——那次他从倒塌的竹篱下抱出霜绛年,就是这个声音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你是谁?”
    系统大惊:[你能听到我的声音?按理说只有晏辰可以听到啊!]
    晏辰?
    晏画阑疑惑。
    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他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急促地问:“你口中的‘宿主’是阿年哥哥对吗?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救他吗?”
    [宿主腰间有一根烟杆,点上让他吸一些烟雾;等他有意识了,他胸口衣襟里的小瓷瓶里面有丹药,一次要吃两颗!]
    它话音未落,晏画阑就点燃了烟杆里的花木碎屑,将烟嘴递到霜绛年唇边。
    霜绛年的嘴唇惨白泛青,完全没有自己吸入的能力。
    ……若是以口哺烟呢?
    晏画阑想都没想,就自己大大吸了一口烟存在口中。
    过于辛辣浓郁的烟气直冲印堂,他忍住想打喷嚏流眼泪的本能反应,对着霜绛年的嘴唇低下头去。
    原来那烟,不是什么奇怪的癖好,或者戒不掉的瘾。
    晏画阑很心疼地想。
    那是哥哥病痛中赖以生存的药啊。
    *
    霜绛年的意识很浅。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吵嚷,他听不清,只觉得自己在一直下沉、下沉。
    前胸后背闷痛,他竭力呼吸,却捕捉不到一丝空气。
    上辈子他犯心脏病濒死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不久前,霜绛年对蛇脸男使用“搜魂”,获取了他灵魂中最深刻的记忆。
    在蛇脸男过去的记忆中,他看到了他的师兄,孟客枝。
    暗地里,孟客枝是无情道尊的大弟子;明面上,他则是乐宗首席弟子,仙盟最年轻的执事者。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连杀人都能杀得润物细无声。
    “进入秘境之后,我想你帮我确认一个人的死讯。”
    搜魂记忆中,孟客枝这么对蛇脸男说。
    他打一把青竹伞,背后一台瑶琴,端的是光风霁月,笑起来是如沐春风。
    “把他的尸体,还有心脏里的法器带给我。”
    他凝眉一叹,微微苦笑。
    “我也不想的……可惜了。”
    见到这一幕,霜绛年只想冷笑。
    确实可惜。
    他师门这一派无情道要“斩三尸”、“灭人欲”,越是伤害所爱之人,越能证太上无情的大道。
    “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师弟。”犹记年少时,孟客枝笑吟吟地搂着他的肩,“区区修为,哪里有和师弟赏月弄花来得畅快?”
    想必重要的是之后的一句——
    孟客枝注视着他的眼:“所以师弟也不会害我的,对么?”
    那时霜绛年已经成了下一任无情道宗主的钦定人选,天赋悟性样样俱佳,唯独不懂无情道薄情寡义的精髓。
    “当然。”少年时的霜绛年诚心道,“师兄待我如兄弟,我便也以手足待之。”
    他本以为自己远离修仙界,将所有权力都让给师兄,便能皆大欢喜。
    结果半个月前人间重逢,他却只得了孟客枝一壶加了药的酒,被送进了死境。
    那时孟客枝修为停滞在元婴后期,几十年未有进境。
    想必这样孟客枝就坐不住了,急着要斩断他这师兄弟之情,谋得突破,晋升化神。
    霜绛年气笑了。
    但念起年幼时真挚的相处,他又无法避免地难过。
    “孟客枝……”
    他迷迷糊糊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孟客枝,你这蠢货。
    既然你没有亲眼确证我死了,就应该做好迎接我百倍报复的准备。
    是啊,为了一个蠢货,又何必牵动情绪,自伤身体。
    这么想着,似乎也就没那么气了。
    不到一会儿,霜绛年悠悠醒转。
    刚一睁眼,面前似乎就有什么东西笼罩下来,他皱眉一侧脸,那东西就错过了他的嘴,软软印在了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