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要安在君辞身上,也不无可能,但自己尚在这里,她家姑娘是不可能先一步离开的。小燕儿直摇头,“不行,还是得找!你回去通传亲王府管家,快!”
    ……
    “姑娘!你在哪儿?”
    “姑娘!姑娘!”
    弥腊国都最大的一条长街上,这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大雍话显得格外突兀,小燕儿顾不得人打量,不断呼喊着。
    忽然只觉得肩上搭来一只手,欣喜转头,却唬了一跳,竟是位乌瞳墨发的少年。
    嗳,他……他不是……
    “你在找谁?”
    自打浣州一别,裴宛差不多有两年没有见过这个小丫头,刚匆匆一瞥只觉得眉眼熟悉,原本不想理会的,却鬼使神差似的走了过来。
    “殿……”小燕儿只觉得梦里似的,掐了自己手心一把,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了,当下忙道:“姑娘她走丢了!我们说好在那儿等着的,您快帮着找找!”
    小燕儿一指第一楼廊檐底下,急得跳脚。
    她怎么在弥腊?
    裴宛脑子都不够使了,立刻想到最坏的一层:“刚才她和虞然郡主一起跳舞?”
    小燕儿听得糊涂,“啊?虞然郡主今儿告假没来,是姑娘顶了她的缺……”
    这要更糟糕……
    “屠臣!”裴宛立即喊道:“务必拦住他们,快!”
    周子衿还在纳闷裴宛怎么忽巴拉当街拽住了一个小丫头搭话,却见太子殿下脸色发沉,掐了一声口哨,等在远处的乌金骢闻声而来,他手一搭,飞身上马,眨眼之间连人带马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
    “嘿,不是说好了不打草惊蛇嚒!”
    檀泷在浣州时与小燕儿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和太子遇险,还是这位小燕儿姑娘去城里找的刘庆接走他们。檀泷冲小燕儿施了一礼,立刻扯着周子衿疾奔而去。
    ……
    “叩叩叩!”蛮壮的汉子敲了敲车厢,无声地“请”她们下车。
    金喆避开他,小心扶着君辞下车,偷眼看着,此地不知是何处,四周屋宇寥寥,只有大片大片的白桦林,眼前一幢低矮木屋,十分破败。
    木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嘬了嘬牙花子,说了句囫囵听不懂的话,他们一伙人叽叽咕咕,其中决定把她俩关进屋里。
    大约是不以她们为惧,并没有用绳索捆缚。
    被推了个趔趄,路金喆不由高声道:“阁下到底是哪路好汉,不妨通一声姓名?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何必如此行事?”
    来负责关押她们的正是先刚四个人其中之一,铁面虬髯,拳头恨不得有她脑袋大,一双虎目瞪视过来,路金喆咽了咽嗓子,强忍着哆嗦直视回去。
    片刻之后,他从怀里掏了一把,摊开手掌,掌心上赫然是几颗珍珠——金喆攥紧了手,那珍珠不是别人的,正是她半路上拆了头饰,悄悄顺着车窗丢到外头的。
    只听那人用生熟的大雍话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金喆摇了摇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谁派我们来的?我们就是乐宫的女眷,今日出门是来排演的。”
    那大汉显然并不相信,浓眉一挑,手上也不见怎么施力,一握一攥,再摊开时那把珍珠已经化成一抔齑粉。
    路金喆倒吸一口凉气,不禁踉跄后退几步,君辞忽然用弥腊语说了一句什么。金喆没听太懂,只囫囵听出“那契罗”这个词。
    那男子盯着君辞看了一眼,也说了句弥腊话。这句金喆一个词都没听懂,君辞却在他那句话说出口之际愤怒地嘶吼了一声,不顾胳膊上难忍的伤痛,扑过去欲要与之一搏!
    那大汉轻松掣住她的手腕,君辞红了眼睛,却如蚍蜉撼树一般,不能动他分毫,又叫他反手一推,全身力气都被卸掉似的,踉跄跌倒在地上!
    “容你们想清楚,等会儿回到我,若是不说实话……”他意味不明地盯着她们身上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
    “疼不疼?”金喆忙把君辞扶起来,刚刚她与那伙贼人交手,被伤了臂膀,虽忍着不吭声,但额上仍沁出一圈虚汗。
    “没事,”君辞咬咬牙,低声道:“这回遇到硬茬子了!这是一帮什么人?绝不是弥腊人,听口音不正。”
    金喆心里一沉,同样低声道:“大雍话说得也不利索,刚才来时他们叽里咕噜说的听起来像是塌它话。”
    她在古雅榷场遇见过好些塌它人,塌它男人身形都较为蛮壮,但性子豪爽直率,多数都不坏。君辞却是从未见过塌它人的,她的父祖因他们而死,刚刚那个人认出了她遗传自步察家一脉的眼睛。
    “琥珀猫瞳?你是步察家的女孩,那样懦弱的人家竟然还有子孙活着嚒?”
    想起了那人的话,君辞恼怒地捶了捶拳头。
    金喆忙拉住她,“别折腾自己。对了,最开始在第一楼时,那个人说了一长串弥腊话,我听不懂,但我听到他说了‘虞然’这个词。”
    虞然,他们是找她的?找她做什么?君辞想了一会,没有头绪,苦笑着看了金喆一眼:“误打误撞,你倒真替她受这一回罪。”
    金喆却想到了另一层,若这些人果真是塌它人,那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千里迢迢来弥腊找敕儿斤家的姑娘呢?
    正思忖着,忽然只听外头一阵马儿嘶鸣,然后砰砰砰像是打翻了什么,金喆倏地搂紧了君辞,俩人对视一眼,君辞仰着脖子仔细听,却也听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