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妤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顶,问道:“那你要接受吗?”
    顾南浔睁开眼睛看着她:“我不知道,阮妤。”
    顾氏毕竟是他耗费多年心血的地方,多少有些感情。可顾长风用这种恶心人的方式塞到他手里,提醒他终究是顾家的人,要一辈子为顾家鞍前马后。
    阮妤忽然笑了一下。
    “抱歉,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幸好辞职得早,不然这会儿也是前途未卜。”她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你省着点花,我也能养得起你。”
    顾南浔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静静贴着。
    过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此人心中弯弯绕绕太多,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又想岔了。
    “顾氏有上万员工,顾长风造的孽,和他们没有关系。”
    阮妤叹了口气,果然想岔了。他其实很有责任感,或者说责任感太强了,才会让自己这么难过。南茜去世,叶紫苏离婚,顾长风自杀,这些明明都不能归咎于他。
    她捏了一把顾南浔略显苍白的脸颊:“跟你也没有关系!顾氏最可爱的员工已经离职了,只有她和你有关系,知道吗?”
    顾南浔笑了一下,重新抓住她的手指,紧紧握在手里:“嗯,知道,我和她是血肉联系。”
    阮妤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红了脸:“倒是还……没到那一层。”然后觉得自己羞怯的非常不合时宜,赶紧转了话题:“葬礼是什么时候?”
    “遵他遗嘱,一切从简,我也懒得敷衍。估计他也怕让我披麻戴孝地送终,会不得安生,去不了好地方。”
    阮妤不理解:“像他这样坏事做尽,应该不信轮回报应吧?”
    顾南浔嗤道:“你错了,越是这种人,越是狂热。他和白景云这些年把满天神佛信了个遍,香火钱捐了无数,大师也见了不少,花钱买心安吧。”
    小时候,阮妤总以为所有的家庭都和自己家一样,拌嘴玩闹,阴盛阳衰,如今才明白自己能这样长大,有多么幸运。
    “阮妤,顾长风死了。”顾南浔声音空洞,带着一丝疲惫,在说一个事实,一个结论。
    “嗯。”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可他真的死了,我却没有任何感觉。我恨了他这么多年,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他成功当时顾氏集团总裁的那天也是,董事会一致通过,众人鼓掌庆贺,而他只觉得疏离。他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连躺了几天,甚至没有起身上班的动力。
    阮妤低下头,发丝扫在他脸上。
    “南浔,你说我们这样子在这儿靠着聊天,有没有意义?书上说,要多做没意义的事、说没意义的话,会提升幸福感。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
    顾南浔望着她澄澈的小鹿一样的眼睛,听她说幸福,这是他一生都不敢企及的词汇。
    他勾住她的脖颈,微微用力,那双眼睛越来越近,直到倏而闭上,睫毛扫在他的鼻梁,唇齿相接,无限温柔缱绻。
    “有意义的,阮妤,你的名字,就是我人生的意义。”
    最亲近的时候,顾南浔喃喃低语。
    他从没有叫过她更亲昵的称呼,总是阮妤,阮妤,连名带姓,一点也不亲近。可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咒语,他总觉得,每叫一次她的名字,自己就离她更近了一分。
    阮妤。
    第七十四章 “百年南妤”
    夜晚很短暂, 天亮得很快。
    顾南浔彻夜未眠,穿戴整齐,就要匆匆出门。
    阮妤有些后悔,昨晚不该那样放纵的, 至少应该让他睡一个小时。昨天他那样不知疲倦, 像这样连轴转, 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顾南浔正在扣袖扣,见她神色有异, 皱了眉:“你莫不是还在想宋言言的话?”
    “宋言言?”阮妤一时摸不着头脑,又关宋言言什么事,自从上次决赛录完就没见过了。
    等等, 决赛那天宋言言说了什么来着?啊, 好像是说顾南浔不行。
    “噗——你还想着这事儿呢,怎么这么爱记仇?”
    顾南浔捏了捏她的脸蛋:“这个课题你已经深入研究过了, 得出结论了吗?”
    阮妤想了想:“我觉得搞科研还是要严谨一点,实验要反复多做几次,得出的结论才准确。偶然一次成功, 谁知道是不是昙花一现,说明不了什么。”
    顾南浔向来会抓重点:“你满意就好。搞实证研究,几次可不够, 多多益善。”
    阮妤脸上蒙了一层红云, 抓起枕头打他:“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总有你跪地求饶的一天!”
    顾南浔帮她把被子盖好:“累了一晚上,好好睡一觉。我这几天会有点忙,你晚上困了就睡,不要等我。”
    阮妤余怒未消,脸上的红云也未散, 嗔道:“谁要等你?我要回我家。”
    “好,你去哪,我就去哪找你。”
    阮妤更生气了,把头蒙进被子里。明明是让她睡觉,偏要说这么招惹肾上腺素的话,根本是没安好心。
    顾南浔所言非虚,从这天开始,他的确每天都忙到很晚。但无论多晚,总会回来和她一起,有时在自己的公寓,有时在阮妤家,也有时在酒店,全看阮妤的心情。
    他自己说的不要等他,可阮妤真的呼呼大睡了,又每每被他又摸又蹭地弄醒。她的起床气向来严重,一旦醒了,怎肯罢休,必然又是一场鏖战,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怒气才能平息,化为呜咽的喘amp;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