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着缩了缩肩膀,歪倒在另一侧软垫上。
    “有客人在前厅等着,”顾公子倒是格外从容不迫,“是位熟人,想见见陨之。”
    程陨之倦倦地打着哈欠,含糊不清:“这才几点,怎么就有人上门了。”
    他扭头望去,发现窗外太阳已经接近头顶。
    “……”
    程陨之:“……我这是睡了多久?!!”
    “不到十二个时辰。”顾宴倒是一点不急,再次拢过他长发,慢悠悠梳下,“陨之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这像什么话,哪有把客人晾在前厅,自己搁后头睡大觉的?
    程陨之假装生气道:“这不得赖你。”
    顾宴:“是,我的错。”
    眼见着他的动作仍然悠然自得,仿佛完全没人在等他们一般。
    程陨之气也泄得七七八八,想挺直腰板,去拿顾宴手里那把木梳:“你这梳的,不得梳到明年去。”
    一下没拿着,原来是顾宴抬高了手,故意不让他碰。
    程陨之哭笑不得:“顾公子,顾郎君,行行好,梳头梳一个时辰,我也吃不消啊。”
    顾宴却道:“以后陨之的头发,就都由我来梳,好吗。”
    正巧,程陨之也总是懒得处理他这头发,平日打理着实要费一般功夫。这下有人接手,岂不美哉?
    他笑眯眯靠下去:“这你说的,说话算话。”
    顾宴也跟着轻笑:“好。”
    他这一笑,可不得了。
    程陨之又想起某些事情,同时在心里埋怨他。正常来说,他早就起了,哪有懒散过头,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
    他撒泼似的伸手去拽顾宴垂落的鬓发,警告道:“这事儿可不能多。赖床要被风车听见了,可要被嘲笑的。”
    顾宴轻描淡写:“他敢。”
    然后探过身去,从上至下,阴影彻彻底底地拢住了程陨之。
    只听他说:“为什么不能多……陨之不舒服吗?”
    ……
    中年道人在前厅喝茶,那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水桶时,主人家才姗姗来迟。
    风车手执长嘴壶,站在另一侧,规规矩矩劝他:“客人请用茶。”
    “用用用……”中年道人话都说不清楚了,“用不下了!你家主人呢?!怎么还没来,我水都装了一肚子,真当我水桶啊?”
    这话说的,着实委屈。
    风车睁眼说瞎话:“主人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中年道人眼珠子要翻到天上去:“这话你半个时辰前就说过……”他一转头,就看见程陨之和顾宴真的出现在走廊尽头。
    还遥遥冲他打招呼,热情地直挥手。
    走至跟前,程陨之热情洋溢地拱手:“这不是道友嘛!稀客,稀客啊,刮了一夜的西北风,总算把您吹来啦?”
    中年道人拿眼睛撇他:“我告诉你,我还记得你骂我王八蛋呢。”
    程陨之无辜道:“可我说得是乌龟崽子。”
    “……”
    “不跟您贫,”风车眼尖,给程陨之加了把带软垫的椅子,“您来我这,有什么事嘛?”
    原来,中年道人那天气不过,不信邪,重新给画了阵法。
    天灵灵地灵灵,就站在院子前头等着显灵。
    灵没显多少,他就觉得身体不对劲。
    就跟那气囊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往他经脉里充气,噗嗤噗嗤,一下一下,半分不停歇。
    只需半个时辰,他整个人都涨成气囊,皮肤、血管肿胀不已。
    偏偏还动弹不得,绝望地站在那里等死。
    就在即将要被撑爆前,隔壁一道剑光闪过,割开他的各个主要经脉。
    于是整个人都跟开了口的气球一样,疯狂泄气,最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死里逃生,心悸不已。
    他抖着眼睛往上望去,正好看见隔壁邻居家的小童执剑,站在他围墙上,生气地瞪着他,剐他一眼后,从底下抬了桶水。
    噗一下,把新画的阵法全冲没了。
    再之后,他听人说,长津山的迷雾散开,定是仙人显灵。
    前后一结合,哪里不知道这是魔修下的诱饵,要叫他这等心性不稳之辈做猎物。
    回想起程陨之告诫他不要碰,不由得羞愧不已,于是等松垮的皮肤恢复好,就急匆匆上山来。
    他起身,正式地长鞠一躬,向他道谢:“多亏道友救命。”
    已然没了之前暴躁烦闷的模样,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程陨之受他一拜,叹口气:“要是只祸害你一个人,我管你死活。只是魔修终究贪婪,这阵法一旦开启,长津百姓都可能要被侵扰。”
    两人说着,又提起魔修宗门那事。
    中年道人好奇问道;“道友,是真灭了那邪法魔修的老巢?”
    “是。”程陨之也不瞒着。
    沉思一番,他试探性地问道:“那敢问道友,有没有在老巢里发现什么东西?”
    “哦?”
    这可就有意思了,程陨之兴致大起,眼睛亮晶晶,“比如说?”
    中年道人摆手:“我也就是猜测。这魔修作恶多端,肯定也藏了不少财宝。这要是能好好搜查一番,肯定能找到好东西。”
    他说着说着,就嘿嘿笑了起来,“道友要是感兴趣,不如……带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