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夫人惊恐的呼天抢地声中,齐凤举颓然坐倒,他只觉把一条命全压在了科场上,若能高中、一切不药自愈,若不能中、只怕这病是再也不能好了。
    春闱进场这一日,齐凤举是被小厮搀着走到贡院前的,科试连考三天、就是好人也几乎要熬坏,更别提齐凤举重病在身。今日出门前,齐老爷与齐夫人只问他有没有备齐笔墨用具,并没有一个人顾着他的身子,让他不要去考。
    齐凤举手里捏着江梦枕送他的蟾宫折桂的荷包,心里暗想:就算有人拦着,他也是必定要来的,只要闯过这三天,便能大小登科、得偿所愿。
    他赌命般推开小厮走进考场时,齐夫人在家烧香拜佛,齐老爷在花街柳巷和同僚交际厮混,齐鹤唳在京郊的小山坡上望着贡院发呆,江梦枕一家在晋王府欢笑团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即将陡然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李贺
    为榜单压一下字数,周三不更,周四早上9点见!比心
    第22章 问心有愧
    齐凤举是被贡院的差役抬回齐府的,白绸衣的前襟上都是血迹,齐老爷还未归家,齐夫人疯了似的摇晃着儿子的身体,觉得日月无光、天塌地陷。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娘啊...”
    “娘,孩儿不孝,”齐凤举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您...您把梦枕找来,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他被晋王府接去了。”
    “派人去...接回来,我怕再不说,就... ...”
    齐夫人大哭出声,打断他道:“不许说这些丧气话!我儿很快就能康复的!”
    齐凤举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齐夫人绞着手帕来回踱步,她不敢让人把江梦枕请回来,生怕江家人看见齐凤举这幅模样,将婚约作罢。齐凤举年纪轻轻,岂会这么容易说死就死?想来不过是旧疾未愈加之考场上失了手、急火攻心,请大夫来调养几日便会好了。
    来了好几位大夫,有的一搭脉连药方也没开就走了,有的说不妨事,照着他的秘方吃几副必然药到病除,留下一副吃不坏人的温补药方,施施然拿了诊金就走。
    齐凤举不知被喂了多少药,还是不见起色,他昏睡的时候越来越多,醒来时便问江梦枕到了没有。
    府里又传出一阵风言风语,说是眼看大少爷要不好了,江公子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住在晋王府不回来了,摆明是要另觅人家。
    两个小厮以为齐凤举昏睡着,低声在他床边嚼舌,却被齐凤举听了正着,他不知道齐夫人并没派人去,还以为江梦枕当真如此绝情。齐夫人来看他时,齐凤举挣扎着拉着母亲的手问:“梦枕...不肯来吗?”
    “他...他有些事,脱不开身。”齐夫人顾左右而言他,“你还病着,总想着他做什么?难道世上只有江梦枕一个好哥儿?你好起来,多少美人要不得?”
    齐凤举听了,更是心灰意冷,脸色越发惨白瘆人,他一生顺遂、相貌才华在万万人之上,从没经历过什么重大的挫折,此次考场情场双双失意,哪里受得起打击?单想着就算养好身体也要受人指点嘲笑,强撑活命的心思已然散了大半。
    齐夫人心已全乱,病急乱投医,她突然想到戏台上的梁山伯吐血而亡,是因为与祝英台婚姻不成,梁山伯家中清贫必然没有通房美妾之流,才那样痴心,可齐家不同啊,若送个人到齐凤举床上,破了这个迷障,他的病八成也就好了!等齐凤举好了,将这个人养在外头,接着与江家攀亲,岂不是两全其美?
    齐夫人在情急中抓住一个念头便认了真,越想越是有理,她仍不信齐凤举会在大好年华病逝暴卒,竟昏了大头,真将一个美貌的哥儿送进了齐凤举的寝室。
    那哥儿被这天降好运砸到头上,逆天改命的时候就在今夜,一不做二不休、下定决心要做成此事,最好一举怀上大少爷的孩子,从此要摇身一变、飞黄腾达。他狠了狠心,托人去勾栏院里买来了助兴的猛药,掺在齐凤举的药里给他灌了下去。
    齐凤举的身体虚弱已极,哪儿受得住这个?一碗药下去,头晕耳鸣、浑身如坠火窟,眼前皆是朦胧的幻相,他紧紧攥住那个哥儿解他衣服的手,用最后的气力说:“梦枕,我...我有愧...梦枕... ...救你的人... ...”
    “老爷、太太,不好了!大少爷他...”
    齐夫人扑在齐凤举的床前痛哭流涕,抓着跪在地上不停颤抖的美貌哥儿,疯了似的厮打质问:“你进来之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
    那哥儿吓得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哆嗦着道:“奴才才进屋,就听见大少爷直着嗓子喊江公子的名字,喊着喊着就... ...去了!”
    “啊!”齐夫人大叫一声晕了过去,齐老爷也捂着心口老泪纵横,不知底细的人只当是江梦枕的无情无义害死了痴心的齐凤举,齐夫人更是自此把江梦枕恨到了骨头里,却不知其实是她自己把心爱的儿子逼上了绝路。
    噩耗传到晋王府时,江梦枕不可置信地一再确认,江梦幽抱着三岁的儿子亦是大吃一惊,她见弟弟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忙喊道:“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