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何难?”皇帝大手一挥,招来内官安排下去,“宫中擅舞剑之人不少,朕定挑一个最为出色的敬献诸位来客。”
    “想不到大元的女子也会舞剑。”阿史那尼黑尔苏手中晃着酒盅,眼神忽闪忽闪地眨着,其中盈满惊喜,“本王听闻中原女子多称大家闺秀,日日闭门不出,看来是本王狭隘了。”
    “三王子认知偏颇了。”萧彦遥遥举杯向阿史那尼黑尔苏,“中原女子既有大家闺秀,也有英气十足的,我们大元女子多样,三王子在京中多留些时日便有新的见闻了。”
    “那好,听闻京城繁华,我肯定在京城领略过大元风土人情再回。”三王子笑意真诚,眼含期待,已经在设想上街游玩之事,被耶律慎清清嗓子提醒才收敛住,神情归于平淡,安安静静地坐着。
    “鞑靼女子从小习武,男子更是修习刻苦,有空本宫还想与二位王子讨教讨教武艺。”萧彦扫过阿史那兄弟,最终目光落在三王子身上,三王子当即颔首,“好说好说!”
    他骄傲地扬起下巴,心直口快,“本王肯定会让着太子殿下,毕竟中原人天生体质不如我们北方游牧之人,咱们点到为止即可。”
    萧彦轻轻放下酒盏不言,鞑靼大王子来者不善,三王子看起来稍显单纯但也是个会挖坑的,而且他对大元的贬低不像大王子一样是深思熟虑过的设计,就是本能反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可不行,传出去旁人还当我们大元欺负人。”皇帝先一步替萧彦拒绝,他的回绝更加有力也更具威严,还特意叮嘱萧彦,“太子要有风范,赢要赢得光明磊落,输也得……心服口服。”
    萧彦意会大元无论何时都必须赢只能赢,输的一方肯定是鞑靼,且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不敢挑衅。
    阿史那古纳斯却不赞同了,“陛下,我们的马匹草原占据了地利,本就胜大元一筹,若是按您的公平,实则是我们胜之不武了。别的不说,单轮骑射这两项技艺,本王可大言不惭我们鞑靼女子没有学艺不精的,男子有力量优势技艺更为突出。到时候赢了太子,本王也不好与外人坦诚交代。”
    两边都想先让着对方,然后在赢了之后将其狠狠在脚底,谁也不肯相让。
    氛围剑拔弩张,司元柔轻轻握住萧淮笙的手想象他当年是如何跟难缠又蛮横的鞑靼人作战,是否也像今日一样僵持不下。
    大王子要落大元面子,皇帝表面和气地以上位者姿态接待来使,实则也是将鞑靼摆在下方的位置,还想困住他们拿捏在手里,而大王子纠缠不休势必要从大元这得到些什么再回去,皇帝绝对不肯想让。
    司元柔看着这局面生出强烈的熟悉感,前世她是太子妃,但她不受萧彦喜爱因此萧彦不愿带她,她道听途说接风宴上暗潮涌动已经有些担忧和害怕,此时亲眼所见更觉一言一行皆是较量,时刻不敢放松。
    前世鞑靼从大元带走了许多财宝,和大元最为尊贵的公主萧楚,这一世萧楚还没有婚嫁,难道一切又会像前世般重演吗?
    忽然,萧淮笙碰了碰茶盏,茶盖刮过杯沿发出清脆而持续的声响,声音不大但足以在此时骤然安静的场合吸引全场注意。
    司元柔顿时心跳快了许多,萧淮笙在,这是同前世不一样之处。前世萧淮笙的病情比现在严重多了,他像司元柔还未嫁入府时情况恶劣且从未有过转机,恰逢接风宴他病重难以出席,司元柔还记得当时萧彦担忧且急躁,日日焦头烂额连后院都不来了。
    那时萧彦在政事上不算出色但也不拖后腿,但他还依赖皇帝与萧淮笙,时时询问他们的意见,让他们帮忙做主,那时缺了萧淮笙的萧彦像个无措又没有底气的少年,而今萧淮笙在,萧彦都显得从容淡定许多。
    萧淮笙眼神淡淡扫过阿史那兄弟,其中大王子与他年纪相仿,三王子比他小两三岁的样子,他却用长辈一样的口吻怀念道:“上次见你们还是在纳依河畔,与你们对岸而望。”
    当然他还真比阿史那兄弟年长一辈,跟他们的爹是一个辈分的。
    他语气急转直下,似是懊恼也似是惋惜,“本王尚未来得及与你们多说几句话,你们掉头就跑了,想不到再见已是今日。”
    气氛比方才更为寂静了一瞬,随后皇帝、太子乃至大元的朝臣都松了口气,闲谈般地聊起当年萧淮笙途径北境一事,而阿史那兄弟则脸上一臊,说不出话来。
    司元柔曾听说过纳依河畔,这是大元北方与鞑靼交界的一处河流,萧淮笙与鞑靼在那处相遇肯定不是说说话这么简单。
    她又从殿内皇帝与萧彦的交谈,和皇帝询问萧淮笙当年情况时了解萧淮笙正是在那处不远的城镇击退了鞑靼来犯边境者,他甚至在鞑靼逃兵渡河时在河面上点了把火,火逼得鞑靼人逃得尤其快,任谁都不敢回头窥觑大元的丰饶。
    而萧淮笙旧事重提,提醒阿史那兄弟曾经如何败给他,如何惨烈地输给大元。此事诸多人都记着,将永远压着鞑靼一头,警示他们在大元的地盘别忘了此事后太嚣张,也别想着能翻盘胜过大元。
    皇帝看似舒一口气,实则扬眉吐气了,他仍是保持得体的笑意,不过比方才应付鞑靼二王时多了些许真实感,可见内心松快不少。
    而萧彦则没有皇帝的喜悦明显,他不想再当依赖皇叔的太子,纵然他对萧淮笙敬重犹在,他却因司元柔对萧淮笙生出了争强好胜的心,明明从前他与谁相争守护太子之位都不会想到跟萧淮笙争,他真心将这个优秀但天妒英才的皇叔视为亲人,奈何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