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阿尔伯特?”
    “你忘记那次屋顶坍塌事件了吗?我们还专门加固了屋顶和房梁呢!”
    “我当然记得那事!但我吩咐过郝特,不准从橡树林中取材,必须去外地购买建材。是不是,郝特?回答我!”
    伊迪丝夫人严厉地瞪着自己脚下的管家。
    郝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语无伦次地叫道“我不是有意的,夫人!我只是……因为去外地进货要花很多钱,就地取材便宜得多,所以我就偷偷命人……”
    “你难道瞒着我们,偷伐了橡树林?!”伊迪丝夫人勃然大怒,“进货的钱呢?被你私吞了吗?”
    郝特伏在地上颤抖不已。“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太缺钱了,夫人!原谅我吧!看在我服侍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哪里知道那些木材里附着幽灵!”
    裴里拉勋爵从没见过他母亲这样愤怒。印象中的母亲严厉、冷酷、高贵到近乎冰冷,此刻的她却怒发冲冠,双眼通红,简直要喷出火来。就算她当场把郝特撕成碎片,裴里拉勋爵也不觉得奇怪。
    “狗奴才!我丈夫苦心安排的一切都被你给毁了!我就说亡灵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三十年前的火灾遗漏了什么,没想到是你!你把她们又带回来了!知不知道你会害死多少人!”
    伊迪丝夫人一脚踹开郝特,要不是碍于贵妇人的仪态,她肯定会多踹郝特两脚。为了弥补她的遗憾,色诺芬贴心地替她把那几脚补上了。
    “他们在说什么呀,阿尔伯特?我怎么听不懂?”梅丽莎小姐连头也不敢抬,瓮声瓮气地问。
    “一无所知对你来说更幸福,亲爱的。”勋爵阴郁地说。
    郝特被色诺芬踹满地打滚,惨叫连连,衣服和头发蒙了一层尘土,狼狈得像个乞丐。老夫人看着郝特,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算了,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把那些来自橡树林的建材都拆掉,幽灵应该就会离开了。”
    郝特面露喜色,连连亲吻夫人的鞋子。
    “恐怕郝特不值得您开恩,夫人。”
    背后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
    宅邸大门缓缓洞开,一个提灯执剑的青年走了进来,金绿色的眼睛倒影着熠熠火光。
    跟在年轻人身后的是个白发红瞳的男子,他的右臂是一条黄铜色的机械义肢,关节末端弹出了一截明晃晃的刀刃。
    “你们好哇!”色诺芬挥舞着文明杖,快活地向他们打招呼,“多么刺激的夜晚!”
    伊迪丝夫人拢了拢鬓发,摆出高贵的仪态“您是什么意思?”
    段非拙提着灯走到她面前,低头望着如同一条狗般匍匐在老夫人脚边的郝特。
    “他就是杀害巴尼的凶手。”
    郝特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爬向段非拙,做出求饶的动作。
    段非拙嫌恶地避开他“一年半之前,他在裴里拉庄园附近挖掘出了以太结晶,这一幕被巴尼无意中发现,他为了灭口就杀害了那个男孩,尸体埋在橡树林中。之后,郝特又盗伐橡树林,用那些木材修缮宅邸。可他没想到的是,亡灵们也随着木材回到了这里。他明明有两次选择的机会,可两次都他都利令智昏。但凡他少一点贪念,事情就断然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真的吗,郝特!”裴里拉勋爵惊讶,“地下有以太结晶?”
    伊迪丝夫人恼火地横了儿子一眼“你就只关心这个?!”
    “可是母亲,如果地下发掘出以太结晶,那我们就发啦!幸亏我还没跟梅丽莎的舅舅签合同,否则就亏大了!我们甚至不必卖掉庄园!直接开一座矿场吧,我在伦敦的很多朋友想必都乐意投资……”
    裴里拉勋爵滔滔不绝的讲述被巴尼冷酷的笑容打断。
    男孩用手中的铁丝重重一敲地面。
    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生。几秒钟后,隆隆巨响从他们脚底深处传来,仿佛有一条被囚禁在地底的巨兽用尽全力地咆哮。地面颤动不已,每间家具都在瑟瑟发抖。陶瓷花瓶摔碎在地,古董座钟向前栽倒,枝形吊灯在头顶叮叮当当,门厅里不断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墙上的肖像画一幅接着一幅掉了下来,保存了不知多少个世纪的画布因落地的冲击而支离破碎。
    巴尼面前的地面突然裂开。
    无数双白手汹涌而出,犹如千万条亮出尖牙的毒蛇蹿向郝特和裴里拉勋爵。
    郝特的四肢一瞬间便被白手死死绞住,凄厉的叫声简直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
    裴里拉勋爵下意识地转过身,将梅丽莎小姐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当作盾牌。白手无情地缠住他,把他从恋人身边强行拖走。
    “你们冲着我来!尽管冲着我来!不要碰梅丽莎!”
    勋爵狂乱地挥舞着四肢,试图击退那些白手。
    伊迪丝夫人仰起头,张开双臂,痛不欲生地呼喊“快停下来!你们都怎么了!你们是历代裴里拉勋爵夫人,你们是这片土地的女主人,你们难道不应该保护这里的人民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们忘记自己是谁了吗?”
    铺天盖地的白手织成了一张巨幕,上浮现出一张张女人的面孔,她们有的悲泣,有的愤怒,有的恬静淡然,有的柳眉倒竖。
    “正因为我们记得。”
    她们异口同声说。
    “我们是这片土地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