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飒明愣了愣,简直不知道是气笑了还是什么,收敛起来后有意审视了他两番,正色道:“所以呢?”
    “......”祁念咬了咬唇,鼻子一酸,想哭又觉得不合适。
    他蹙着眉,喃喃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顾飒明这会儿是简直要气晕过去。
    他早已替祁念坐实了引诱的罪名,没想到还要来谈是不是不喜欢,能不让寿星动怒么?
    “怎么这么可怜,”顾飒明俯身去亲他,当成祁念是把自己当礼物送来了,还能稍微温柔点儿,“全是装的,是不是?最开始,当初自己不涂药跑过来就是装可怜,知道我心软,嗯?”
    祁念似是默认,绷起嘴角,脑袋扭来扭去,忽然不让亲了。
    顾飒明低低笑了笑,说“反正门不是被你锁了么,不怕”,就是见着祁念伸手要来推他的时候,在他耳边说道:“生日快乐,我喜欢你。”
    第六十三章 (下)
    这天,郑亦婉坐病房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下了一场小雨。秋风将树叶吹得萧瑟,夹杂着湿润的雨水,行人都撑着伞穿梭在其中,应当是十分凉爽惬意的。
    郑亦婉腿上盖着毛毯,室内同时恒温,而虽然待在最适宜的空气和温度环境里,但长久地不能亲自感受到季节的变化、世间的起伏,依然不觉得舒服。
    自从祁文至的助理向她转达只要配合治疗,就让祁念来见她,郑亦婉不再拒绝一些冗杂的检查,也不再抗拒频繁的化疗,只是话比从前更少了。
    之前郑亦婉躺在病床上,还能常常与阿姨或护工聊聊天。现在她每天只是静静坐着,手里拿着一张新的照片,一天比一天趋于无声,不见对能与儿子重逢的期待,也与失望、消沉无关。
    就像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一般,毫无波澜,就此沉寂。
    照片上的祁念穿着云城市一中的校服,短袖下露出的肤色白皙,眉眼深邃漂亮,与周围放学的同学一样又不一样。祁念跟在顾飒明旁边,看起来十分显小,他微微仰着脸,目光清澈专注,脸上映衬着头顶的树影和盛夏的余光。因为是偷拍的缘故,正脸并不清晰。
    郑亦婉听着雨声奏起又停,看着照片时其实一直都是笑着的。
    即使已经十七岁的祁念在她心里仅仅由刚出生时的那一面,以及祁文至给她的两张照片构成想念的全部,这些静止不动的画面之间时间跨度漫长,被隔断得面目全非,郑亦婉也有无尽的爱意给他。
    她的孩子一定很乖,跟哥哥在一起时知道撒娇;又正是处于青春期的年纪,也许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偷偷暗恋或者已经开始青涩地交往;早上会为了早起上学而躲懒,面对学业和未来有迷茫......
    ——郑亦婉亦有无穷的想象。
    她想她的孩子健康快乐;想祁念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有欺负过他;想在没有她这个妈妈存在的日子里,祁念并未因此受困。
    她想祁念永远都是笑着的,跟照片上一样。
    所以祁文至说的没错——既然从没见过,现在也没什么必要了。
    是对祁念没有必要。凭空多出一个陌生又垂垂将死的亲生母亲,意味着还要告别,更意味着将颠覆祁念对自己身份的认识,从云端被扯入泥潭。
    郑亦婉在这些日子里想得很明白,就是死也不愿意再让她的孩子受一点苦。她当年离开时没给祁念选择的权利,现在也没有为了一己私欲重新成为祁念母亲的权利。
    郑亦婉的病讯和祁文至的归国速度不相上下,很快传到何瑜的耳朵里。何瑜不知该不该庆幸,这场骗局早早地被她识破了,亲子鉴定书和郑亦婉的存在都足以让她手握底牌,安然不动,笑看他们这场戏还要怎么演,还能演多久。
    兢兢业业的祁董事长还是那副样子,每天出现在公司里,靠坐在股东大会的主位座椅上,流连于光怪陆离的声色场中,看不出任何差别。
    除了每周都有那么一两天,何瑜会接到司机的汇报,说两位少爷被祁董事长接走了。
    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秘书小詹推门而入,说道:“司机说您的电话打不通。今天又是祁董亲自开车去接的,而且是在家里吃的饭......”
    何瑜从电脑屏幕上抬头:“因为我现在在你面前,知道了么。”
    “......”
    何瑜冷笑着说:“要不是郑亦婉下一秒可能就要咽气了,他还能想到自己是有儿子的人?接也是为了去接那个小的,就是不知道我咽气的时候祁文至会不会也能良心不安一回。”
    小詹给何瑜当了七年秘书,从什么都不懂到成为何瑜最信任的手下,深知在不该说话的时候如何保持沉默。
    “这是第几个月了?倒看看你们祁董还能当多久的慈父吧。”
    何瑜站起身,将手里的文件递到她手上:“隔壁等会准备一下,我约了人。”
    何瑜之后便一直坐在了会客厅的沙发上,双手交叠,不知在思忖什么事情,直到她等的人终于到了。
    “顾夫人,这边请。”
    小詹给她们上了茶之后就退出去了,室内只剩两人,见面的目的不掺任何感情成分,便没有拐弯抹角的道理。
    还是何瑜先开的口:“顾太太,上次我让司机送洺洺去了医院看望你们,应该还满意吧?”
    顾母面色微僵,放下刚刚接到手中的茶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