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万年——”
    “华夏大帝国——”
    “山岳纵横独立帜——”
    “江河漫延文明波——”
    “亿兆万民神明胄——”
    “地大物产博——”
    “扬我大宋帝国徽——”
    “唱我帝国歌——”
    捧日军第三营的一百五十名战士整齐的列成十行,十五人一行的横队每一行都站得端端整整,斜握在手中的步枪和枪口上的ci dao正式宣示着大宋陆军对于此地的接管。
    天气渐渐炎热,在纳闽有空调,思礼港中再不济还有新鲜制得的冰块,不至于让高启的温度败了胃口,耽误一日三餐。但在外公干的元老多也习惯了本地的饮食习惯,上午早早的饱食一顿,到了日头烈时,便不再用饭,多只吃些水果酒食,或是躲在荫凉之处慢慢的包起槟榔消遣时间。
    今日也是如此,一早登岸后,草草用过了些食水,便有一桩紧要事情要办,要旨只在一个宣示主权。
    “哥打支那峇鲁这名字实在是拗口。”
    崔雪莉以手遮阳,嘴里低声的念叨。身为《新华日报》的主编,自是要负责新闻稿件的撰写,对于这个既长且拗口的名字当然也是深恶痛绝,但如这些苦水她平日也只对闺蜜一个人倒。
    熊宁静倒是会安慰人,趁着一众夷酋跪拜于阶下,乃对崔雪莉言道:“新名字倒是早已定下了。”
    “哦?叫什么?”
    “亚庇。”
    “还真是能将就。”
    亚庇乃是当地土人口中火神之意,被华商拿来作了别称,不过到了政事堂命名时又给了别具一格的解释。
    ‘庇护婆罗洲东北屏障,为路中首府之亚。’
    捧日军一曲军歌唱毕,北极星旗早已在亚庇府的天空高高飘起。
    郭兰生带头,连着港中各家商人贵胄,再拜起身。
    只有巴瑶部的老族长领着神山周边十三部的族酋们不肯起来。
    郭兰生心下狐疑,就听那老族长领头发声,其余姆禄、卡达山等部也都一起附和。
    大概是为表诚意,老族长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将请求说了出来,又在通事帮忙之下总算让首长们明白了各部头人跋涉数十里山路到此迎候的原因。
    “恳请朝廷赐下仙药良方,使我神山人民免受疾疫之苦。”
    “今小人等特献上户籍版册。”
    “十三部族愿世代为我大宋忠臣。”
    熊宁静心道李晓办事还真是一把好手,没几日功夫便连十三部的土人也全都收服了,比起西路军在都东和巴士河还要靠sha ren立威来看,靠着医药开路的法子确实是做得不差。南洋的土人哪里来的什么户籍版册?多半也是李晓帮着做的,不过有了这样一回过场,亚庇的大族和富户们看在眼中就得掂量掂量,被夹在南北中间的港口能有多大的本钱抗拒大宋的统治,只要宋人一句话,这些部族的头人相信很愿意为他们的新主子效力,现在看来李晓的这番布置实在算不得多余。
    政事堂早已定下将十三部族新设为一神山乡,治所就在如今巴瑶部所在的古打毛律,正是因其最为顺服。而各部召集的三百战士这一回都跟着各家族长一起来到了亚庇,光是巴瑶部一家就来了五十男丁,达旺和猜隆也在其中,这是将家中老底都搬了出来。换作以往,哪家敢于这样做都会担心被别家部族钻了空子,可现在有了大宋这座靠山,便只会削尖了脑袋比着看谁更加恭顺。
    …………
    旱季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即便只是早晨,也还是显得闷热不堪。
    这样的日子里,文莱府中的富户们总是尽量呆在家中足不出户,以往到了此一时节,有钱人家总会让奴仆打着扇子,自己则一边享用着槟榔和烟丝,一边闲聊些都中或是海上的趣闻轶事。
    如今虽然实际上已经换了东家,但这样的习惯并不会轻易改变,无非是气候使然,谁也左右不得。
    唯一的差别只是享用精致了许多,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市场上便出现了冰块,小块的碎冰和切好的果子放在一起,在烈烈夏日中实在是难得的享受。三尺见方的大坨冰块也不过二十文钱就能送到家中,一个月半贯多的花费就能度过一年中最难熬的时节,在有钱如文莱城中的富户看来,实在是再合算不过的消费。
    用鹿皮和毛毡遮盖的牛车从港口将冰块拉到府城,再用铁钩一块块的拉下车来送进各家,一路上紧赶慢赶,并不会让货品少上许多分量。在厅中放上这样的一大块,却能让一天的日子都能好过上许多,至少在这一事上,姆尔汀觉得自宋人来后真不算什么坏事,宫城中的那一位如今也没少得实惠,每日牛车中最大的几块可都是送去给那一位享用的,也不知宋人究竟是如何想的,养着下蛋不成?当然,姆尔汀原本也没有立场嘲讽,毕竟自家这一份还是因为政协委员的身份,由经略司中免费贴补的,谓之津贴,当然,每日也就一块,再要多了,还是要自己花钱,有时姆尔汀便会觉得这首长们着实是会做生意,自家的儿子则当要多学着些才是。
    吃完了果子,镇在冰块上用纯白的宋瓷盛着的酸梅卤刚好冰得透凉,天下间再没有比这冰镇的饮子更能在炎炎夏日打开胃口的东西,若还有,那也只能是在宋人的货仓中。
    “父亲,南面这是要有大仗要打了吧。”
    小伙子长得精瘦,站在自家老子面前实在不像是父子。
    古里星自接了家中的生意,也是勤勉操持,因之才让姆尔汀能够放心在家享受,如今他能得个政协委员的职位,虽然也知道并没有多少实权,但至少表明了宋人朝廷的态度,一家也算是得了安泰。前日宋人的大铁船浩浩荡荡的南下,谁都知道这样阵势绝不会是小打小闹,经略司也早早便放出了话来,明说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因着这个原由,文莱这边的商人个个都在摩拳擦掌,就等着能够再分一杯羹。
    姆尔汀在摇椅上慵懒的提了提身子,自从在宋人的商号中选中了这张可以躺着休息的椅子后,这位老爷整日里已经须臾离开不得,尤其在这天气里,更是舍不得动。
    古里星倒是早已见惯了父亲这般模样,自从家中添置了各种时兴的宋人享用,自己父母便都乐于此道,也不知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为了韬晦,虽然并没有察觉到有人监视,但宋人的耳目灵通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了,想想这样也好,至少心中不慌,不像宫里那位。
    此时却见姆尔汀一口饮子早已下肚,才又缓缓开口,“这仗还用打么?”
    “这倒是儿子多嘴了。”
    这仗确实是不用打了,古晋那边能有多少人?多少船?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宝贝儿子久在海路行商还能不清楚?明眼人当早就明白,这全婆罗洲早晚就要姓赵了,对,只是早晚而已,而他姆尔汀老爷早已上了宋人的大船,如今正是站在船头上观鱼的悠闲模样。
    “多关心时事没什么坏处,你老子的这个委员可不是平白得来的,你当首长们眼瞎了不成?”
    古里星闻言心头一喜,“儿子其实早已吩咐下了,这就去码头安排,让家中的船队南下。”
    “糊涂。”
    姆尔汀终于挺直了身子,睁大的眼睛看得古里星心头发怵。
    “你也不想想,要是古晋去得,别的商号会这么大方?”
    好在古里星终归有一桩好处能让姆尔汀放心,便是不懂就问,“咱们既然已是大宋的良民,父亲又是委员,如何去不得?难不成父亲觉得首长们此番不能成功?”
    这话说出来古里星自己都不信,果然就见姆尔汀忍不住白了儿子一眼,“我再问你,去古晋是为了什么?”
    古里星道:“自是为了行商,再说前次首长们不是说了什么dai li,若是不跟着大铁船走一遭,首长们如何能够看到我家的忠心?”
    “想得倒是不差,不过还是不够稳妥。”虽然话中依然还是透着一丝讥讽,但显然对于儿子的看法姆尔汀还是多了几分认同,自己选定的接班人,还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从小便着力培养的,见识也还不至太差,姆尔汀这才重又恢复了之前在摇椅上悠闲的模样。“大铁船去了南面不假,可朝廷的行在还在纳闽岛上。”
    古里星细细咀嚼着父亲话中的深意,似有所悟。
    姆尔汀也不再去管儿子是否能够想得透彻,继续说道。
    “前几日的报纸你也是看了,佛郎机人的商站是被捧日军连根拔掉了,那些红夷一直都在巴士河口收买胡椒,占了快有三十年吧,刚来时为父都还在跟着你爷爷手下做事,这么些年来多少家部族海匪都奈何不得,可现在首长们来了,结果如何?”
    “还有就是土人,我可听说这次在白拉奕被灭掉的几个部族都是跟着官军一路从丹绒玛雅打过去的,但在当地对别家生了觊觎之心,首长们又是如何做的?”
    见古里星还不明白,姆尔汀干脆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以你想,首长们刚刚占下了古晋,难免是要清洗一番。”
    “慌乱之间南面有个高高低低,谁也保不准有个意外,再说,那大铁船上能装多少货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家里就不去争一争?我可听说有好几家船队都在装货,想要去南面碰碰运气,现在潮流又好,再有两三个月,候着了风信逆转,回来也稳便。”
    “你也是行商惯了的,那为父问你,若是有一桩包赚不赔一本万利的买卖放在面前,你觉得是做得还是做不得?为父可不记得教过你舍近求远。”
    古里星闻言身子一颤,忙问:“父亲想如何做?”
    姆尔汀却示意儿子附耳上来,说了几句,便见古里星眉头微皱,狐疑道:“医院?”
    “没错,正是医院。”姆尔汀的回答不带一丝疑惑。
    “儿子愚钝,可还是不知这跟家中生意有何干系?”
    “以后你自然明白,这也是为父刚跟首长们学了些皮毛。”
    “那何时去办?”
    “就这两日去办最好。”
    古里星一向做事快得很,听了马上便要起身,却又被姆尔汀叫住。
    “还有件事你得记下,如今这婆罗洲已经是大宋的天下,咱们家也算是改换门庭了,前日我托通事找了一位先生,求了一个汉姓,这帖子便是你以后的名字。”
    古里星行商时识得些汉字,看那名帖上写的是‘牟星’二字。
    姆尔汀解释道:“牟便是以后咱们家的姓氏,为父的汉名你也得记牢。”
    古里星再去看姆尔汀手中捏着的另一帖,上面写着的却是‘牟好古’。
    正在想着这文字的含义,却突然惊觉,自家老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学起了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