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儿,往家还有一里多地,反正给钱的……”陈百安觉得赶到家门口才不算吃亏。
    陈姜快手快脚地跳下,付了钱,拖着筐道:“就到这里行了,大爷回家还要绕路,也没多收咱钱,谢谢大爷啊。”
    老车夫被她客气得不好意思:“没事儿,筐子重,我给你俩送家门口去。”
    “不用了,真不用了,大爷您回吧,慢点儿。”陈姜坚决拒绝,蹲下将稍轻的筐背起,拎着几刀草纸掉头就往大苍山方向走。
    “哎,姜儿等我。”陈百安无法,只好追上她,“你往哪儿走,还有老远呢,咋不让他送?”
    陈姜回头向村口张望,“快走,咱们绕一点路回去,叫人看见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会有麻烦。”
    “为啥呀?”
    “你是不是傻?”陈姜觉得这个哥哥不止木讷,也真是傻,最简单的人情世故都一窍不通。
    “人家问你,筐子里这么多东西哪来的,你怎么说?”
    “买的。”陈百安觉得理直气壮。
    “脑子又不转弯了是不?哪来的银钱?”
    “……”
    一提到钱,陈百安抿着嘴不说话了。
    “说是三叔赔的,人家又要问为啥三叔要赔钱,你是不是还要把三叔卖侄女的事儿说一遍?说是你娘给的,人家会想分家前怎么不拿出来,这是对老人藏私啊,碎嘴的人往老宅一传,咱家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三婶也藏私。”
    “不止三婶,我猜大伯娘也藏,”陈姜按住性子跟他道,“可她们没分家,奶奶想要只管找个名目去要,我们家不一样,分家后传出藏私只会让人觉得咱们心歪,对名声不好。”
    陈百安听懂了,点点头道:“知道了,不能说,不过…你咋老说名声名声的,你以前在大槐树下跟杜家春儿李家二妮打架都不怕名声啥的。”
    陈姜无语片刻,僵笑道:“阎王爷跟我说的,要想以后过得好,名声最重要。”
    陈百安也没傻透,嘴上说着:“阎王爷可真教了你不少。”眼神却流露出他对陈姜敷衍回答的嗔怪。
    陈姜坦然道:“是教了不少,他还教我得了横财,一定要锦衣夜行,不然会招祸的。”
    “啥是锦衣夜行?”
    陈百安的注意力很好转移,随便说个新词他的好奇心便按捺不住了,听解释时眼睛亮晶晶的,弄懂了含义便一脸恍然大悟,也许这才是一个十三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兄妹俩从山脚下绕了人烟稀少的南路回家,多走了将近一里地,肩膀磨痛了,手指也勒麻了。家里廖氏正在做晌饭,瞧见俩人背着大筐,歪歪倒倒地冲进堂屋,忙跟了上去。
    “这是……你们买的?”廖氏看着十来刀草纸,两个满满当当的大筐,瞠目结舌。
    “是啊,娘,都是当用的。”陈百安有些心虚,找补了一句。
    “这是花了多少钱?你们……”
    “小钱,没多少。”陈姜甩甩酸痛的手臂,开始一样一样从筐里掏“战果”。
    “米面各十斤,饴糖半斤,明儿烙个糖饼吃;没见有卖油的,我买了点肥板,自家炼一罐子,喏,装油的罐子我也买了;肉得吃快些,天儿热不能放,骨头炖汤吧;这一罐咸酱炒菜用,这一包是菜种,这一包是胰皂,这是绣线,绣架子,这是几条新布巾,这小木盆洗脸用,还有香脂,香包,荷包,头绳……”
    随着越来越多的东西堆满桌面,甚至桌下,廖氏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直至看到陈姜掏出一大包素绢花和几块颜色各异的布料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火气,出言训斥了。
    “你这孩子,买的啥乱七八糟,啊?身上有俩钱胆子就大没边了!这,这都是啥,米面尽买贵的,够吃几天?那肉你知道天热你还几斤几斤的买?这绢花都是一样的啊,你有几个脑袋要戴这么多?你奶动不动说你眼皮子浅你还不服气,看看你干的啥事,二两银子够咱家吃一年了,你咋想的?”
    廖氏又气又急又后悔,她没想到陈姜手缝大到这个地步。当时怎么就怕了闺女,把二两银子给了她,哪里会想到闺女不知好歹,压根不拿钱当好东西,全给抛费了。
    陈百安一阵紧张,他知道妹妹现在脾气硬,生怕一接娘的茬就要吵起来,忙挡在了陈姜身前,急道:“不是啊娘,买的都是当用的。”
    廖氏一指绢花包:“当用?你给我说说这几十朵绢花当啥用?这些烧坟的纸钱当啥用?我就是死了也用不得你们给我烧这么多!”
    “不是…不是烧给你的。”陈百安嘴拙,一急就说错了话。
    廖氏被他气半死,脱口道:“不是烧给我是烧给谁?烧给你爹?他收了你的钱也得骂你,合村孩子没你俩这么败家的!”
    陈姜被这娘俩的对话逗乐了,推开陈百安面对廖氏,微笑道:“银子是三叔赔我的,我想怎么使就怎么使,你看不惯,东西可以不用。”
    第15章 不把你当白劳
    廖氏被噎得险些吐血,半晌艰难道:“我是教你,姑娘家不能这样抛费,让别人知道你以后就难了。”
    陈姜故作惋惜地摇摇头:“从前不教,现在我已经长成这种性子,你再来教不觉得迟了么?”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物,抬手扔给廖氏。
    “亏我还念着你,不想要就扔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