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翻倍的赏赐都入了鲁国公府,阿姐当你大气至此,不想人后还是这般不曾放下。”昭平递上册子,“许你看一眼,都熬了□□日了。”
    “两回事。便是一场博弈,朕输了,也得输的体面。然关起门来,总是难以释怀的。”殷夜原本已经再度伸手,却转瞬换了容色,直起身子正了正神态,“罢了,你如常回禀。朕听着便是。”
    昭平闻“回禀”二字,心中便赞许了几分,只打开册子将最近几日两府邸境况逐条汇报。
    “等等!”听了半晌,殷夜突然出口打断她,“金翠玉南珠花钿?”
    “这是在丞相府发现的?”
    “可有记录了数字?”
    昭平细看,方道,“共九副。”
    话毕连她都不由蹙眉头,这南珠花钿明明前两日送去鲁国公府了,如何丞相府中也出现了,还不多不少正好九副!
    “这是哪个暗子记录的?内堂人还是府邸外的?”
    “是内堂的!”昭平道,“裴谢这样的府邸,内堂我们难以插入。发现花钿的人原也不是暗子,是前两年丞相逐渐搬离后宫回府后,您派去照顾他的宫人。她忠心,事无巨细,样样皆报上来。”
    殷夜摇着扇子,蹙眉沉思。
    时值佘霜壬送安神汤来,殷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尤觉哪里不对,却又理不出思绪,便未再多言,只命昭平传令京畿城防并禁军各处,加以严防。毕竟两府大婚,安乐府和万业寺两处的先楚遗族、并着父亲等人都聚在京中,当安全为上。
    第22章 【022】生不踏归途,死不入轮回。……
    殷夜饮过安神汤,回了裕景宫歇晌。
    初时有了些困意,很快便睡了过去,然未过多久,便又开始梦魇。梦中原就是滔天大火,只是这回她还听到极清脆的一声,随声望去,竟是一块巴掌大的玉佩落在地上,已经裂成了两半。
    她看不清玉佩的具体模样,只见是红如鸽血的一方,上头雕刻着一些纹路。她想看得更仔细些,却见以玉佩为中心,开始渗出密密的血流……
    殷夜已经被惊醒,却忍着没唤出声来,只坐起身撩开帘帐,让人传了佘霜壬前来。
    “有什么药吃了能让朕睡安稳些?”殷夜坐在榻上,看着铜镜中愈发苍白消瘦的脸。
    父亲身子不好,说好九月到,因旧疾病发作,拖到十月里。殷夜想着,这般气色,若让父亲知道,白的让他操心伤身。父亲性子火爆,受不得刺激,她也不想被唠叨,且先掩过这段时间。
    “陛下不是用过安神汤了吗?”佘霜壬给她擦过额头薄汗,“进补的药都配了,慢慢用着过些日子便好了。”
    “多久能有效果,十天行吗?你看看朕,是不是又憔悴又消瘦。”殷夜蹙眉道。
    “给陛下备下的都是药膳,药性温和,身子是需要养的,急不得。”
    “朕现在便很急,你不是医毒双修吗,肯定知晓奇芳异草。”殷夜长喘出一口气,顿了顿,“或者有没有能让朕短时间内看起来气色好些的药?”
    “陛下如何急着要用这些药?”余霜任转身抽了件披风,给她搭在肩上。
    殷夜将缘由絮絮说着,话到最后只叹道,“阿爹宿疾缠身多年,此番来京,可能是我们父女最后一次团聚了,朕不想他担心。”
    佘霜壬给殷夜系带的手一顿,转而笑道,“陛下以仁孝治天下,乃臣民之表率。”
    “少说空话,说正事。”
    “恕臣大胆,陛下夜不能寐,惊梦反复,可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说这话时,佘霜壬挑了下眉,眼中尽是戏谑,转身净了手,给她取出一直温着的药膳。
    “你笑话朕烧了枫叶林?”殷夜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亏心的,眼不见为净。”
    佘霜壬不置可否,吹凉了药膳喂给她。
    “若说心有愧疚,当年独守皇城时,朕杀了个无辜的人……”殷夜从佘霜壬手中接过药盏,没再说下去,只垂眸用着。
    “陛下为此愧疚,可有惊梦?”
    “有啊,那是朕头一回杀人。你要知道,用计策隔空谋人性命和以兵刃直面相击是两回事。何况朕才十一岁,当时血溅了朕一身,朕吐了许久,胃疾也是从那时开始复发的。”殷夜抿了口膳食,似是想起过往的血腥有些不适合,便不再开口。
    “陛下知他无辜,如何还要下手?”
    “权宜之计。朕惊梦惶恐,却也不后悔。”殷夜搅着药膳,“朕要守一座城,护一个国,错杀再所难免,总得有人流血引路,有人白骨垫基。”
    “你想什么呢?”殷夜扫过有些愣神的佘霜壬,“引着朕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不想给朕药,是不是?”
    “没、没什么。臣只是觉得陛下那般年少便能……实属不易。”佘霜壬抬眸展颜,又是一副态浓意远的飞扬神色,“药自然是有的,只是臣不敢妄用,且传太医院一同斟酌着用吧。”
    “能用他们,朕还找你做什么?”殷夜剜了他一眼。
    佘霜壬望着面前的人,一副孤弱清瘦的身子微微弯着,双手捧着一盏药膳,垂着脑袋小口小口的进膳,像极了一个寻常的姑娘。
    “还不赶紧去配药,且让朕敷衍过去了。”小姑娘骄横道。
    “好!”青衫郎君想了想,嘴角噙了一点虚无的笑意,“臣定不负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