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的疆域划分不同于历朝历代,是行政和军事疆域并重。
    平常所说的两京十三省全都是行政疆域。可大齐远远不止两京十三省,其余的地带类似于北方的九边重镇就多数是军事管辖。行政疆域与军事疆域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并没有那么死板。
    琼州府由于其孤悬于海外的地理环境和专门流放犯官的作用,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被重视。就连周恪上辈子都不曾关注过琼州。但无论如何,琼州府依然算是大齐边疆,一定有卫所驻扎。
    “琼州府下领崖、万、儋三州”,周恪叹了口气,“我除却知道卫所在儋州之外,别的消息就查探不到了”
    周恪解释道:“琼州原就汉黎混居,况且行政与军事是两个不同的体系。我上辈子看过的《皇明职方地图》中连琼州的舆图都格外简陋,更别说琼州本地的卫所了”。
    周恪不是没考虑过直接找当地人问或是试探王知府。可这样实在是太过敏感了。
    “我们与卫所必有一战”,沈游格外肯定。
    试图将琼州发展成为自己的势力,必须要做的就是扫掉琼州本地的军事势力,包括卫所。
    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渗透卫所,但是卫所自成体系,连赋税和人口统计都不跟府县一块儿走。周恪作为行政体系上的官员,试图染指军事体系,太敏感了。
    “不必太过担忧。卫所多年以来早已败坏,卫所的正军人数日益减少,而卫籍人数却暴涨。卫所名存实亡,军事能力糜烂不堪,基本已经被民化”。
    周恪并不是太忧虑。他虽然上辈子不曾关注过琼州的卫所,但是常年有战事的九边卫所都变成了那种鬼样子,承平已久的琼州卫所别说打仗了,能不逃跑就算好的了。
    “罢了,如今还是先把养济院和椰子油坊开起来。此外,还需要再寻良港,只有打通了道路才能把琼州发展起来。”
    周恪点点头,补充道:“你可有考虑过盐场?”
    “不行,太敏感,我们得等到朝廷更乱才能够开始做这个”。琼州靠海,是天然的晒盐基地。可偏偏盐铁是朝廷专营,一旦自己私自卖盐,被抓住可就彻底完蛋了。
    私盐一直以来都有,但那都是民众们小打小闹。可他们要是真要发展盐场,那必定是大手笔。就会从朝廷的疥癣之疾变成了心腹大患。届时吸引到了朝廷的注意就麻烦了。
    周恪笑道:“可有看到最新一期的邸报?”
    “你是说闽浙两地的矿工暴动?”
    一个月前,最新的邸报送达。闽浙山区内一直就有银矿。大齐一直以来苦于银荒,故而矿税压力极重。光是浙江一地要缴纳的矿场岁课就有八万余两。本来对于矿工的剥削就极为严重,却又严禁私开银矿。
    更麻烦的是,矿工们无法像别的普通百姓那样弃田从商,因为官府对于矿工的管辖极为严苛。矿场吏员日常点名,动辄搜山驱逐矿工。
    许多矿工活不下去了,就干脆起义了。
    周恪点头,“上辈子并没有此事,看起来历史果然是会变化的”。
    沈游极早以前就发现周恪的记忆、女主周婉仪的记忆、她自己看到的书籍内容有相似却又有不同。但沈游一直觉得这正常。
    除却大事件之外,普通的小事件人根本记不清楚,甚至还能自行添改记忆。况且周婉仪和周恪还未必来自同一个时空。就是不知道是平行时空还是他们的记忆都有问题。
    这种目前还找不到答案的事情沈游也没有多想,她继续跟周恪商量。
    “你是想借此机会发展私盐?”
    “如今北边战事不断,闽浙又出了矿工起义,朝堂的目光和精力基本都被牵在了这两件事上。除此之外,闽浙原本就是富庶之地,一旦被矿工的起义波及,光是收不上赋税就足够让官府头痛不已。这时候,他们根本顾不上私盐。”
    沈游当然知道周恪这番话是早已决定好了的,今日不过是为了劝服她。
    “既然你有把握开盐场,那么船场呢?”
    相较于食盐,船厂才是最重要的。
    琼州港口若是开起来了,可他们却没有相应的船只和军事力量来守卫沿路航线,那么被海上的海盗和各类海帮打劫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从前那是因为琼州穷,海盗和海帮看不上琼州罢了。
    况且将来一旦打仗,船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府的船只是在龙江造船厂制造的”。
    沈游真是惊呆了。龙江造船厂可是龙江提举司管辖下的官方运营船厂,按理根本不会接受民间订单。
    沈游顿时想到,“应该不止周府吧,满金陵大户们做海贸的船只基本都是在龙江造船厂造的吧”。
    然而她依然很疑惑,“按理,龙江造船厂是江南最大的造船机构,金陵官方对此的管辖力度应该很大才是,怎么会允许他们接受民间订单?”
    周恪解释道:“船只大小以‘料’为单位。然而官方要求制造一艘两百料的船只,却只肯付一百料船只的钱。所以……”
    沈游彻底明白了。官府为了省工钱,直接导致了龙江造船厂入不敷出,不得不私下接收民间订单来填补为了应付官府订单而多出来的花费。
    真是现实远比更魔幻!
    沈游感叹完了,猛地想到,“这样一来,我们是否可以挖掘到船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