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见朱瞻基似有维护自己之意,便不和朱瞻壑纠缠,说道:“世子殿下,请恕民女无礼,民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举例说明一个‘十’字有好多种可能。除了胡和世,皇太孙的名讳有个“基”字,基字也是先一横一竖,像个十字,难道就能因此而怀疑皇太孙?”
    “当时民女听到死者屋子里传来瓷杯破碎的声音,一时好奇来看,当时刺客正在用这个枕头蒙住死者的脸,用身体压着,想要闷死他,见我进来,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还提刀追杀我灭口,却不曾想死者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枕头上写字。我的话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诳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胡善祥发毒誓。朱瞻壑还是不信,说道:“好个伶牙俐齿,被告成原告。两人都死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如果婵儿真是行动利落的刺客,她夜间行凶,手握利刃,是如何被你夺了兵刃,砍掉手脚的? ”
    胡善祥把虎口脱险反杀的经历讲了一遍,说道:“……乱拳打死师傅,一切皆有可能,民女命不该绝,因而老天爷都在帮民女。”
    胡善祥的描述,简直耸人听闻,朱瞻壑觉得匪夷所思,“一波三折,胡姑娘不去当说书人,真是屈才。”
    但是亲眼见过“夕阳西下,断肠人漂水潭”场面,朱瞻基觉得胡善祥可能真没骗他。
    她可是徒手抽肠、心狠手辣的人啊,能在生死关头夺兵刃反攻并不奇怪。
    朱瞻基心中天平开始往胡善祥这边倾斜。或许,她真是无辜。
    朱瞻基想给胡善祥机会,回忆她所描述,命人把地上散落的布块一片片送来。
    胡善祥用来包裹头发的黑布在倒地时被刀割破,裂成两半,这是黑色的松江三梭布,且皆有浓烈的药味——经过安乐堂的大夫鉴定,这是百部的味道。
    百部是一种专门治疗虱子跳蚤等寄生虫的药材,胡善祥用来涂抹头皮的药汁就是百部煎熬而成的。
    而第三片黑布是丝质的,溅着几点血。
    胡善祥忙道:“这就是刺客蒙面的黑纱布,她摘了面纱,贼喊捉贼,污蔑我清白。”
    朱瞻壑说道,“婵儿已经死了,你说蒙面黑纱是她的,她还能站起来反驳你不成?”
    胡善祥辩道:“民女今夜是空手入宫,身无长物,一件行李都没有,可谓净身入户,且一进来就被按进水盆里洗澡,请问汉王世子,民女那个地方可以藏得了一把锋利的雁翎刀?难道民女是那戏文里的孙悟空,雁翎刀是金箍棒,民女吹口气把雁翎刀变小了,藏在耳朵里?”
    此话一出,屋里好几个禁军都憋着笑。
    胡善祥又道:“为防疫病,安乐堂将民女进宫时所穿的衣服都烧了,那里来的蒙面黑纱?”
    说的……挺有道理。但是……朱瞻壑问道:“你一路舟车劳顿,为何三更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跑?”
    此时胡善祥也恨不得回到过去,老老实实睡觉,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胡善祥说道:“民女在车上睡了一路,初次进宫,太过激动了,因而毫无睡意,索性起床走走。民女只在安乐堂散步,并没有乱走。”
    别人好奇长知识,我好奇要命啊!
    朱瞻壑步步紧逼,非要找到她的破绽不可,“你空手进来不假,可是黑面纱和雁翎刀,焉知不是你的同伙提前在宫里准备好给你使用的?”
    “这——”胡善祥简直比窦娥还冤!这个汉王世子为何处处针对我?她终于理解了为何林冲会逼上梁上、唐赛儿为何会起兵,都是官逼民反。
    不能被汉王世子牵着鼻子走,胡善祥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死死盯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朱瞻
    基,“皇太孙殿下,民女该说的,都已经交代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求殿下明鉴!”
    只要皇太孙还信我,我就死不了。
    朱瞻基说道:“将嫌犯暂且押进端敬宫,今夜抄检安乐堂,看有无私藏违禁之物。”
    端本宫是东宫,端敬宫是皇太孙宫。朱瞻基担心胡善祥也遭遇不测,干脆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
    胡善祥被塞进轿子里抬走了。
    朱瞻壑低声吩咐手下,“给你半个时辰,我要知道这个女人的所有消息。”
    第18章 凶手   半个时辰之后,朱瞻壑气得要摔早……
    半个时辰之后,朱瞻壑气得要摔早膳,“你就是知道她姓胡?和没打听有什么区别?我要你这废物有何用!”
    亲信元宝是长着一张稚气娃娃脸、但身材壮硕的小宦官,像是年画里抱锦鲤胖娃娃的脸缝在张飞的身体上。
    元宝扑通跪地,“殿下,奴婢尽力了,知道她身份的只有皇太孙和两个幸存的护卫,其中一个还刚刚被人杀了,另一个重伤的在出事后被皇太孙的人挪出了安乐堂,连同胡姑娘一起搬到了端敬宫,严加保护,奴婢的手根本伸不过去。不过奴婢在端敬宫里有个老乡,求世子殿下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一定能找到法子打探胡姑娘的消息。”
    朱瞻壑强忍住怒气,“还不快滚!日落之前,若连她的名字都打听不出来,你就回御马监永远当一员小卒吧!”
    元宝腆着一张圆润的大饼子脸滚了。
    朱瞻壑气得没心情继续用早膳,去了演武场耍大刀,他和朱瞻基一样都是皇爷爷带大的孙子,永乐帝朱棣藩王出身,靠着武力从侄儿建文帝夺得皇位,登基之后屡屡御驾亲征,因而两个孙子都继承了他的尚武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