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看着断手断脚、已经抢救无效、血尽而亡、还死不瞑目的宫人蝉儿,立刻下令,“传我命令,只要活口,不得伤人,我要查出幕后主使,务必要留住她的性命。”
    朱瞻基生性多疑,在山东德州安德水驿的时候,胡善祥虽然拿出了户贴来证明身份,但是他依然暗中派出手下,去了济宁府走访,核实胡善祥的说辞。
    从德州到济宁一个来回至少三天,还要摸清楚胡善祥的底细,所以当朱瞻基在运河河畔遇到刺客、被白莲教护送到京城时,调查胡善祥的手下还在返回德州的路上呢,根本来不及把全部属实的结果告诉朱瞻基。
    故,朱瞻基乍一听说“胡小姐连杀两人”时,对胡善祥的信任就开始摇摆了,觉得她处处可疑。
    但是,她的确救过我。而且,在渔船时,她给我疗伤上药,那时候我虚弱无比,连手都抬不起来,如果她欲对我不利,至少有一百个机会杀了我,为何一直不动手?
    朱瞻基脑子里天人/交战,矛盾的很,故吩咐手下先保住胡善祥的性命,不要伤她。
    朱瞻基看完了残尸,又去看护卫的尸首。护卫躺在床上,脖子里的鲜血浸透了被褥,也是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尸体旁边是个枕头,枕头上划着一个“十”字,是护卫临死前挣扎着用颈血在枕头上写的,他的手指在写一竖时停下了,不知是何意,或者还没来得及写完。
    这个护卫重伤,高烧不止,脑子都烧糊涂了,为何要杀他?
    山东之行我被出卖,遭遇刺客,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如此精准的掌握我的行踪,这个护卫是出卖我的内鬼,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导致被灭口?
    这宫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可以信任的人?
    朱瞻基正思忖着,床底传来一个声音,“皇太孙殿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真是被冤枉的。”
    一个脑袋从床底钻出来,脸上糊着灰尘、蜘蛛网、鲜血和碎发,正是胡善祥。
    她在一个分叉口把雁翎刀往左边一扔,却从树林里绕了回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赌一把,藏在了最初的案发地,也是皇太孙肯定会来的地方。
    这宫里只有朱瞻基是熟人,也是唯一信任我的人——至少胡善祥目前是这么想的。
    胡善祥从床底爬出来,头发散乱,宛若女鬼,“我就知道殿下会听我解释的。”
    话音刚落,她就一哄而上的护卫们制服,捆绑成了粽子。
    第17章 舌战   怎么皇太孙也靠不住?紫禁城比山……
    怎么皇太孙也靠不住?
    紫禁城比山东的贪官污吏们还不讲道理啊!
    遭遇现实铁拳痛击的胡善祥就像误入白虎堂蒙冤受屈的林冲,强忍住铺天盖地的失望,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看着朱瞻基, “殿下,你是了解我的,我若真是歹人,殿下不可能活着回到紫禁城。”
    护卫厉声呵斥道:“大胆!你还敢威胁殿下!”
    朱瞻基正要开口问她,一个人直冲进来,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正是他的好堂弟、汉王世子朱瞻壑。
    永乐帝的后宫都在南京应天府,北平新建的紫禁城里没有宫妃,东西六宫空无一人,所以朱瞻壑这个已经成年的藩王世子还能住在紫禁城,他住在乾清宫东五所。
    安乐堂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连皇太孙都亲自过问,朱瞻壑闻讯赶来,他看见枕头上的血“十”字,当即对胡善祥横眉冷对,“你还敢狡辩!听说你姓胡,‘胡’字最先的笔画可不就是一个‘十’么?你分明就是凶手!”
    朱瞻壑的相貌和朱瞻基有三分相似,胡善祥观其相貌,还有周围人对此人的恭敬的态度,猜出了他的身份,“世子殿下,这话可不可能乱讲,民女姓胡不假,可是先写十字的字实在太多了,比如……”
    一旦被坐实刺客的罪名,不仅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家人,生死关头,胡善祥只想脱罪,顾不上尊卑,目光落在朱瞻壑身上,直言说道:“比如世子的‘世’字,也是先写一横一竖,像个十字。”
    朱瞻壑从来没有被一个小姑娘当面驳斥自己,甚至把战火往他身上引,好大的胆子!
    朱瞻壑冷冷笑道:“胡姑娘读过什么书?你会写字吗?”
    胡善祥全身被绑,动弹不得,唯一能动的就是脑袋,她用下巴指着十字血枕头,“民女读书不多,些许认得几个字。他脖子被划开,强撑着写字,只划了两笔就气绝了,没有写完。‘十’字开头有太多可能,‘胡’字,‘世’字,殿下不能凭这个就怀疑民女。”
    朱瞻壑目光更冷,“你在怀疑本王?”
    朱瞻基说道:“贤弟,我对你深信无疑,你莫要和此女一般见识,她吓坏了,口不择言。”
    嘴上这么说,其实朱瞻基早就德州遇刺时就怀疑上了朱瞻壑。因为只有朱瞻壑晓得他微服去了山东。而山东青州,正是汉王朱高煦的封地,汉王在山东的势力不容小觑,有能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布置刺杀行动,父子里应外合。
    目前,汉王和世子是最可疑的人,可是朱瞻基无凭无据,必须维持皇室兄友弟恭的体面。
    虽然众所周知皇室的关系其实都不好,但是外人不能指手画脚,否则,一个离间天家骨肉的罪名下来,胡善祥必死无疑。
    朱瞻基是暗中警告胡善祥不要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