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月忽然皱起眉头,仍旧直视他。
    张季迢被他盯得全身发毛,道:说他的事。
    还有呢?
    他说你很聪明。
    拂月忽然松手,不再看着他,顾自转身出去了。
    张季迢不明白他刚才是怎么了,但是无疑,应该是怀疑和檀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他站在原地半晌,也没有想出来,拂月此举到底是为何,难道是他跟和檀之间有什么芥蒂?
    应该不会吧,毕竟和檀并没有表现出对拂月的什么意见,反而夸奖他聪明
    等等!
    张季迢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一变,顿时心情复杂起来。
    接下来的十几天,两人互不干扰,拂月也忙着,张季迢也偶尔会出去,但是没有再见和檀。
    张季迢并没有见过拂月行五礼,他也从来没有把东西带回他们的屋子,他猜想,所有的流程,应该都是他在自己家做的,至于那若眉的住处,就是连张季迢也不知道。
    张季迢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议婚订婚的,只知道在那天晚上,拂月忽然跟他说:
    明天你搬走罢。
    张季迢点点头,他在这里快住了三个月了,但是所有的东西不过一件狐裘。
    那把剑,至今还没见过在哪里。
    拂月见他点头,拉住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罢。
    张季迢心里疑惑,但是很快他想通了。
    怕是那若眉在意吧,毕竟,他们两个一直就是人们饭后茶余的闲谈。只是一想到,将来连这长老院都踏不进来了,他稍稍感伤起来。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对他一笑。
    拂月似是难言,低着头,道: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他笑,你该高兴才是。
    拂月未言。
    这一夜,张季迢整夜未眠。
    长老的婚礼,自然是要全村的人共同见证了,到时候,他该有幸见证。
    他没有见到过大长老和二长老的妻子,大概是居住在院里,不曾出来过的,说来也是,巷间来往的,多是年轻姑娘和上了年纪的婆婆,年纪大一点的妇人很少见到。
    张季迢望着月光透过窗户在地面上洒下的光,今夜的月亮似乎特别明亮,他似乎都看不清那两支红烛的光,只能依稀看见火光明明灭灭,似要熄灭,似要重燃,似心头那点余虑,似要冲出心口,似要湮灭,扰得人心烦。
    身边的人呼吸平稳,该是会周公了,张季迢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清醒异常,毫无睡意。
    是啊,这个时候怎么睡得着呢,心口那点压重感怎么也挥之不去,眼前始终映入的是那几个汉字
    使其失忆
    他该是想让他走的吧。
    他还这么年轻,但在这里,张季迢没有朋友,也不能成婚,只能孤身终老。若是一定要离开,倒是可以清除他的记忆,就可以重新回到中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或许,还能找到他的哥哥。
    他们既然有能控制人意识的能力,自然也有使人失忆的能力了。
    张季迢想着这些,却忽然感觉有双手从身后环住他。他身体一僵,自是不能动弹。
    黑夜里,周遭安静得可怕,火花窸窣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在月光的笼罩下,像是堕入深渊般,张季迢竟一时意识不清了,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心口的压重感愈加强烈,并且有规律地起伏着,似乎要夺走他的呼吸,又似乎要泯灭他的心智,一种不可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皱眉,似是不喜。
    身后人再没有动作,一切平静得如同一个没有完的梦,只是心口那点痛感不断地告诉张季迢,这不是梦。
    张季迢放心下来,该是做梦吧,梦到新娘了?
    他嘴角弯起,却几乎要窒息。
    第12章 成婚
    次日,张季迢朦朦胧胧睁开眼,这才发现,大抵是几更天时终于睡着了,现在头脑还有点昏昏沉沉,对于昨天晚上的那些疑虑,他还没有解开。
    天还未亮,红烛已经燃尽,几缕微光从小窗里透进来,打在地上,还映出了一些图案,张季迢猜想,大抵是拂晓了。
    意识慢慢回转,张季迢才终于发现,那不是梦
    自己还被身后的人抱着。不变的姿势躺了一夜,他的左手已经发麻,但是他却不敢吵醒身边人,只能忍着,继续拉回意识。
    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吧,毕竟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可以离他这么近了。
    想到这里,张季迢感觉到,那熟悉的压重感又向他胸口袭来,一阵阵的闷痛感,让他清醒着,不再迷糊。
    好闻的幽香袭来,,是他最熟悉的味道,曾经多少个夜晚,他都在这香的陪伴下入眠,可是,以后就闻不到了啊张季迢流连,最是不想离开。
    他忽然就想转身拥抱他,但是在即将念头驱动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想到今晚即将发生的事,忽然又极力忍住了,起身,轻轻移开他的手。
    触碰到他的手的一刹那,张季迢有些恍惚,似要昏倒,但是一瞬间,他清醒过来,扶住床沿,遂起身。
    他还在熟睡,青丝顺着他的侧脸搭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是不可多得的美景。张季迢看了一会儿,低眉,套上狐裘,轻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