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子都凿开一个小dòng了,棺木里却没传出呼救的声音。宁婧叹了口气,对燕无淮的死活已经不抱希望了。壮汉依次把四颗钉子撬开,宁婧手扶着沉重的盖子,朝棺木尾部的方向推开。
    棺木底下铺着数层锦缎,均匀地撒着金锞、麦穗、铜钱以及许多宁婧喊不出名字的金属制品,内壁绘着泛着腥气的符文,这是求雨祭天的阵法。棺中躺着一个身着暗红色绸衣的男孩,脸庞莹白无血色,墨色碎发,眉目斜飞入鬓,嘴唇微翘。锦衣之下,他赤着双足,脚腕与手腕均被绕入金丝的绳索束住。露在衣裳外的肌ròu薄弱处均泛着大片乌青的淤痕,那是在他这一天一夜里,试图撞开棺木盖子求生的证明。
    宁婧怔了怔因为燕无淮那邪气的见血开窍的命格,她一度把他的长相想象得充满戾气和攻击xing。料不到他在稚气之余,长相会是这么地舒雅沉静,让她瞬间就想起了民国时期的尘封的旧影像。
    宁婧咽了口唾沫,探手往他鼻下深去。恒秋和素良连忙阻止她:小姐,别碰他,搞不好他已经死了。
    这响动惊动了棺木内躺着的人。燕无淮的睫毛颤了颤,缓慢地张开了眼睛,bào露在阳光下的,是一双异于常人的深茶色眼珠,平静无波,明眸美矣。
    担心他从黑暗的地方转移到光照明亮的地方眼睛会受不了,宁婧下意识伸手,挡住替他挡住了太阳。yīn影在他脸部横过,可燕无淮却毫无反应。
    宁婧眨了眨眼,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她试探着晃了晃自己的手,伸出双指,靠近他的眼珠。直到指尖快碰到眼球了,燕无淮对此也没有反应。
    宁婧惊愕地收回了手这一世的反派,竟然是看不见东西的。
    虽然是瞎子,可不妨碍燕无淮知道自己落入了陌生人的手里。宁婧弯腰解开了束着他的绳索,把他瘦小的身子扶抱了起来,安慰道:无淮,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是来带你去别的地方生活的,以后你不用再和燕家人生活在一起了。
    原以为要费一些口舌才能说动他,可燕无淮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丝毫反抗。他顺从地搂住了宁婧的脖子,依偎在她的脖颈处。素良和恒秋面面相觑,素良道:小姐,他从棺材里出来,身上多脏呀,还是让我们抱吧。
    燕无淮的下巴轻轻放在了宁婧的肩上,闻言轻轻抬眼,看了素良一眼。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素良却有种自己被剜了一眼的感觉,接下去的话都噎住了。
    让壮汉们把空棺木恢复原状、并埋回土里后,宁婧用钱打发了他们。随后,宁婧一个人抱不动孩子,警卫接过了燕无淮,朝车子走去。
    废话了,大老远跑到这儿,把人家祭天的贡品截胡了,燕家人迟早会发现,还不跑路就是傻子了。(=_=)
    关上车门后,车子缓缓开动。宁婧坐在后排,给燕无淮拿出了放在后座的水和食物。燕无淮像个快渴死的人,双手捧着水壶咕噜咕噜地仰头灌水。
    在祭天前一天,他就被禁了食,没吃过什么东西了,虚弱得很,喝了水后,又láng吞虎咽地吃了一些柔软的点心,填满了灼痛的胃,才伸手勾着宁婧的腰,躺在了座椅上沉沉睡去。
    系统:叮!故事完成度提高了,实时总值:10%。
    系统:叮!人品值提高了,实时总值:999点,已达峰值,无法继续增加。
    宁婧以为自己听错了,满头问号:???
    这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遇到的任务才刚开始,人品值就爆表的qíng况。这是怎么回事?
    她可没做惊心动魄的事啊,最多就喂了点水。难道燕无淮是那种给点阳光就回报整个chūn天的傻白甜?
    她询问了系统后,系统道:我只能反馈数据的变动,具体什么原因无从得知。
    得不到回答,而且虽然数据很诡异,但好歹是好的方面,宁婧只好暂时作罢,以后有机会再研究。
    一天后,一行人来到了火车站,坐上了回槐chūn的班车。
    这次的房间分配,与上回一模一样。宁婧那房间原本就有个空chuáng位,刚好能让燕无淮睡。这天中午,恒秋去了买午饭,素良在为宁婧剥桔子。
    宁婧坐在chuáng头翻书,念故事给燕无淮听。为了不引人瞩目,燕无淮已经换下了那袭绸衣,着了在当地买的藕色的盘扣布衣,款式虽普通,但料子却很舒适轻软。
    空气里只有翻书的声音。他乖巧地坐在宁婧身旁,穿着布鞋的两只小短腿在晃悠。这么几天下来,这小屁孩似乎基本信任了她,但xing子却一直是那么安安静静的。
    宁婧想了想,说:无淮,我们还得坐几天火车。如果觉得闷的话,可以让素良念故事给你听。
    燕无淮抬眼看她,稚气而清晰地道:不闷,我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
    在阳光下,深茶色的眼珠颜色变得更为浅淡,让宁婧想到房间里那颗镶嵌在镜子手柄上的猫眼石。
    燕无淮是个瞎子看眼珠完好的形态,倒也不像是被人戳瞎的,难道是先天的眼疾吗?奇了怪了,原著里可没有提过这个设定啊。
    再说了,要知道,若是盲眼久了,即便学着常人一样睁眼,也还是能看出是瞎子的由于对眼球运动控制不佳,还可能会伴生斜视、斗jī眼等形态。
    宁婧盯着他漂亮的眼珠,暗道这可一点也不像盲人。
    入夜后,火车熄灯了。
    上次夜里看到那东西后,宁婧让恒秋把那半透明的玻璃用帘子盖上,还让她把油灯点着。鉴于上次那东西开了门进来,或许一块帘子不能阻挡什么,但起码有个心理作用,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时时刻刻处于监视下。
    不知道是不是燕无淮的作用,自从带着他赶路后,宁婧的噩梦少做了很多。最近两天也能一觉到天明了。
    好景不长,这个自我暗示到了今夜失了效。宁婧安稳地睡到了下半夜,再度被一个yīn冷怪诞的噩梦靥住了。惊醒时,她出了满身大汗。chuáng下的油灯的灯芯在跳跃着。半掩的窗外,山峦疾驰而过,铁道咣当咣当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宁婧翻了个身,眯起眼睛,在油灯灯火闪烁的间隙,她蓦地看到了素良的chuáng头,站着一个瘦长的人影,因为是对角线,距离她只有六米左右。
    宁婧浑身一个哆嗦,下一秒,油灯轻轻一跳,满室恢复明亮,那人影不见了。
    风呼啸着拂动油灯,宁婧裹着被子,胆战心惊地坐了起来,靠在了墙壁上。油灯再一次闪动,满室陷于黑暗中,借着黯淡的月光,宁婧再度往素良的chuáng头看去,一个激灵,满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
    那个东西还在。而且,比刚才靠近了一点,距离她只有四五米了。油灯再一次闪烁,它的身影便越来越接近。
    接近到宁婧已经能看清它的模样。和第一天来的时候爬过她窗户的那东西一样,它有一张麻木发僵的脸,肤色发蓝,好像扣着一张烂泥糊成的皮。湿冷而cháo润尸臭扑面而来。
    上一次那东西已经爬到她chuáng栏了,她都没有嗅到味道。这一次隔那么远就有味道了,这就说明了随着手臂那道符咒褪色,她和妖邪之物的隔绝也随之完全消失了。
    宁婧吓得差点滚下chuáng,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宁婧裹着被子,几乎是跳下了地。她直觉地觉得,要是一直坐在chuáng上,等那东西爬上来就完了。
    可下了地后,有拦路虎在前,她又不敢冲向恒秋和素良的方向。心急之下,不知怎么想的,她嗖地一声钻进了燕无淮的被窝里,甚至很丢脸地爬进了内侧,缩在了这小屁孩的手臂边上。
    燕无淮的睡相很好,其实,他一个小孩儿根本挡不住宁婧,但能挨在活人身边,宁婧总算没那么害怕了。
    上回,任她如何呼救,恒秋和素良都没听见。大概每逢那些东西出现后,她就会被一股力量从现实世界隔绝开来。好在,被隔绝的似乎只是声音罢了,她跳上chuáng后,燕无淮被她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侧头道:姐姐,怎么了?
    我,我宁婧牙关颤抖,想到燕无淮是小瞎子,什么也看不到。那东西已经走到chuáng边了,宁婧吓得把头钻进了被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完全没有动静。宁婧胆战心惊地露出了两只眼睛,却意外地发现那东西已经消失了。
    宁婧怔在原地。
    刚才她qíng急之下,把自己的被子也扔掉了,一头扎在了燕无淮的腰侧。燕无淮在黑暗里摸索了片刻,翻过了身子,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像在哄宠物。
    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臭味?有吗?燕无淮顿了顿,轻声道:姐姐,你是做了噩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