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少禹也很清楚,一旦发觉他有要离婚的念头,商芝华一定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夏洁做些什么。
    后来,他知道了夏洁的死讯,也彻底的心死,那婚姻有或者没有,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区别了。
    可是在知道了eve是他的亲生女儿的时候,他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所以他才会默许eve说出,要把商芝华和顾欢欢赶出顾家那样的话来。
    ——他也想要把她们两个赶出去,和她们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这样,他的宝贝女儿eve,才能没有介蒂的回到他的身边,名正言顺的做回她唯一的顾家小姐!
    只是他很清楚,仅仅以她们联合靳梵谷合伙侵吞了顾氏这样的理由,从法律层面上,不可能就直接断她们净身出户。
    所以商墨宸说的话,确实让他有些心动。
    “那是自然。”面对他的“得寸进尺”,商墨宸竟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江萧走了,保镖也各自隐去,这车,竟是商墨宸亲自来开。
    eve看了眼副驾驶那扇开着的门,手指微微捏紧。
    商墨宸很少自己开车,可只要他开车,副驾驶的位子,自然是她的。
    没有人会和她抢,她也会自觉地坐过去。
    可现在,她下意识的不想去。
    于是她扶着顾少禹送他坐到了车后座,然后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上车之前还顺便“好心”把副驾驶的门也给关好了。
    商墨宸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默默地收回目光,启动了车子。
    车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商墨宸是以着拿离婚协议的理由才把顾少禹诓上车的,出于对他的敬重,以及他如今“老丈人”这身份的忌惮,自然是不敢太过放肆。
    即使他有好多话想对eve说,此时也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别说言语,就连多一分的目光,也不敢在eve身上多作停留。
    顾少禹从上车起便一直望着窗外,神色间有些许茫然,又有些许期待。
    但商墨宸偶尔会从后视镜里瞥一眼eve的小动作,他却是一清二楚。
    ——那男人目光里的复杂情绪,根本无法掩盖。
    车开进顾宅,管家已经等候已久,恭恭敬敬地朝顾少禹和eve打招呼:“老先生、小姐。”
    目光落在商墨宸身上,温和的一笑:“商少。”
    商墨宸侧头看了看eve,见她垂着眼敛没什么表示,只得点头“嗯”了一声。
    拿离婚协议这句话,商墨宸是随口说的。
    他自然知道顾少禹会希望立即和商芝华离婚,和她们母女划清界限,以便eve更加顺利地接手他的产业。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离婚协议这东西,顾少禹竟是真的早有准备。
    而且还不只一份。
    厚厚的一摞,足有二、三十份之多!
    “这东西,自从她说漏了嘴,被我知道她找人毁了夏洁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准备好了。”顾少禹拿起放在最底下的那一份,纸张都已经完全泛黄的离婚协议来,嗓音很有些落寞。
    “那之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准备一份,签上我自己的名字。虽然我知道,你爷爷在一天,他就一天不可能允许这东西生效,可我还是准备着。只等哪一天你爷爷不在了,就立马让商芝华在这上面签字。”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平静,可是微微颤抖的手,却还是明晃晃的告诉着所有人,他此时的心绪难平!
    “条款,每一年都在变。最开始,我情愿净身出户。只要能离婚,哪怕顾氏我不要了,商芝华不是想当顾氏的总裁夫人吗?我让她当总裁!”
    他转过头,看着eve,唇角勾起一抹苍凉:“可笑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顾氏,她要的是我……”
    所以这个婚,注定是离不成。
    哪怕他什么也不要,连顾氏也不要了,也离不成!
    随着时光一年一年的过去,他对夏洁的愧疚越来越深,日渐成魔,对商芝华的恼恨,也越来越刻骨铭心。
    于是离婚协议的条款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从一开始的情愿净身出户也要离婚,到后来,千方百计地想要为夏洁留下些什么。
    他在英国这些年,慢慢的积累着自己的产业,他想着,自己终究比商洛川年轻,比他能活,大不了熬到他死,自己带着这些产业回来,找到夏洁,好好的照顾她后半辈子,弥补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
    可商洛川还没死,夏洁却死了。
    顾少禹呆呆地看着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离婚协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
    自从他知道了夏洁的死讯,好象一下子就没有了奋斗的目标,连离婚协议这东西,也没心思准备了。
    好一会儿,他才又缓缓地开口:“那时候我忽然觉得,就这样离了婚,反而是便宜了商芝华。她想当顾太太,就让她当一辈子好了。我是不会回来的,让她孤零零的坐在那个位子上,让所有人都看着她一个人在那象个小丑似的自我满足。”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迸射着一抹难以抹灭的孤勇和决然。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对于她,对于她那个女儿,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商墨宸的心底一阵抽疼。
    永远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永远无法弥补的孤苦和悲愤,这种难以排解的煎熬,他曾经品尝过。
    那时候,他也如同顾少禹一样,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拖入黑暗的深渊,让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痛苦!
    eve的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顾少禹对她愧疚极深,所以一直坚决地向她表示,顾家的一切,以后都由她作主。
    随便她想怎么做,他都无条件的支持她。
    她只顾着愤懑自己那些年的委屈,竟然都不知道,这些年,他明知道她妈妈一定在什么地方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歉疚和煎熬。
    这些话显然在顾少禹的心里放了很久了,即使是面对着夏洁的女儿eve,他也没打算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