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雾岛

  司尘雪游目四顾,这里除了水潭,四面都是石壁,再无出路可寻。
  “小子,刚刚在上头是不是和那丑八怪打了一架?”尉迟夜来倚在石壁上,惫懒的开口问道,似是不急眼下情急之景。
  “是这样的,不错,可我......”
  尉迟夜来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那丑八怪肯定没有打赢你,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像极了他爹小时候的模样。”
  “你的腿伤的严重吗?我听说他挑断了你的脚筋......”
  乔音音想摸摸她的腿,察看伤势,但尉迟夜来摇头拒绝了:“我也懂医术,若有机会出去,下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乔音音呼吸一滞,胸口中仿佛被大石压住,困难的呼气起来,她压着嗓子,语调带着细微的颤音:“你听说过黑玉断续膏吗?”
  “那是何物?”
  “一个姓金的老爷子的独门秘药,就是骨头都成沫了,也能给你长出来。”乔音音笃定的说道,也不知是对尉迟夜来保证,还是对自己保证,“我一定会做出来的。”
  她已经失去了师傅,不想再失去了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尉迟夜来微微一笑:“傻孩子。”
  又过了许久,乔音音同司尘雪贴在一块,她一面搓着手取暖,终是压制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打听道:“尉迟岛主,你和他爹是发小儿?”
  “认真算起来,他爹是我的未婚夫。”
  “......”乔音音瞪大了眼睛,双目凝视着某个点半响,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过了良久,才挤出一句,“虞泉夜是你的儿子?”
  “什么狗屁儿子!”尉迟夜来啐了一口,“他是我侄儿,他也不叫虞泉夜,他真名叫做尉迟泉叶。”
  “你到底对他们家干什么啦?”乔音音支支吾吾的比划着,“他......他说你杀了他的父母。”
  “没干什么,不过是抢了他娘的岛主之位。”尉迟夜来淡淡说道,平静的目光多了少许嘲讽,她沉默一会,又兀自轻笑起来,“原本以为这孩子流落在外,被毁了脸,吃了不少苦头,我知道他的下落后便找到他,带他回岛,没想到带回来的是一匹狼,也不知他从哪学了一身阴毒功夫,趁我放松警惕时,吸走了我的内力,并砍断我的脚筋,将我打落井下,若不是我能驾驭百鱼,早就活活饿死了,你们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我用仅剩的丁点儿内力趁机闭气躲入了水下,才瞒了过去。”
  她叹了口气,将过往之事娓娓道来:“我在家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个大我叁岁的姐姐,按照雾岛的规矩,岛主之位必须得由长女继承,姐姐虽温柔忠厚,但武艺文才样样不如我,在我十五岁那年,我母亲从岛外带回一个父母双亡的少年,他叫蓝疏,是母亲的故人之子。”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道:“母亲或许是看出我对姐姐的嫉怨,便做主将蓝疏许配给我,蓝疏性格要强,处处不甘落人于后,每每与我比试输了后,总会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我被他戏弄的时候可不少,但一对上我这个暴脾气,在一起时也没少拌嘴,不过蓝疏生的好看,可比你旁边这个冤家俊俏多了。”
  乔音音连连摆手,脸色涨得通红:“他不是......才不是我冤家。”
  司尘雪捏了一把她的肩膀,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尉迟夜来继续说道:“我年轻气盛,想着有佳人相伴在侧,就算不要这岛主之位,以后凭我的武功去江湖上闯荡一番,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心想挣个前程,对蓝疏也多有冷淡,久而久之,竟不知他同我姐姐好上了。”
  她冷冷一笑:“他们两个跪在我和母亲面前,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我,却死也不分开,姐姐说要把岛主之位给我,我尉迟夜来怎会甘心要她不屑的东西,你有所不知,他们那天晚上的样子,我直到现在都犯恶心。没过几日我便离了岛,独自去江湖上闯荡,我心中一直有恨,即便母亲过世也不肯踏足雾岛,直到十二年后,沉绮写信告诉我,说姐姐病危。”
  “姐姐的病说来奇怪,先是咳嗽了大半年,一直痰中带血,后来人也日益消瘦,寻遍名医也无果,我回岛之后替她诊过脉,已是时日无多,姐姐拉住的手,一直哭着向我道歉,求我不要记恨她,希望我能抚育她的一双儿女长大......我就在想,姐姐可真是贪心呐,抢了我的男人还不够,就连岛主的位置也要给自己襁褓中的女儿留着,而不是我。”
  她大笑叁声,突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她说道:“我趁着姐姐虚弱之时,同沉绮里应外合,夺下了雾岛,后来发现姐姐一家四口早已不知去向,我以为他们逃了,若逃了便罢,我虽有恨,也不会残害手足,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尉迟泉叶竟以为是我杀了姐姐和蓝疏。”
  乔音音耷拉着脑袋,垂下眼眸:“你侄儿苦心孤诣的想要害你,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他计划了好几年,不过......我......”
  “谁是谁非对我已经不重要了。”尉迟夜来瞧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我给他下了毒。”修长冰冷的手指无措的相互搅动着,她漂亮的眼睛慢慢闭上,“就在给他喂解药的时候,这毒只要他一运用内力就会疼,而且内力会日益减弱,直至被完全封印在体内。”
  乔音音心中有些不痛快,抿直唇瓣,她一心想救人于水火之中,而毒与医对立,用毒是她最不愿做的事,却不料也被逼着走上了这条道。
  尉迟夜来轻轻一笑,笑容有一丝残酷,喃喃自语着:“失去内力可怎么够。”
  幽暗密闭石井之下,这过程中司尘雪未置一词,安静的听着她们的谈话,苍白如雪的脸色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突然间,他的五脏六腑正隐隐作痛,他握紧拳头,压下身体的异样,抿着唇,将目光落在乔音音的身上。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漆黑的眸子沉沉望着她,舍不得离开分毫,心口仿佛被蜜饯塞的满当当的,幸好她还在自己身边......
  尉迟夜来此时却多看了一眼司尘雪,转目看向乔音音,乌沉沉的双眸中看不清情绪:“小音,做个交易何如?”
  “什么交易啊?”
  “我把最后的内力渡给你,虽然少,但至少你可以学会我雾岛的轻功飞云踏燕。还有雾岛藏起来的财富。”
  乔音音对财富不感兴趣,但能学一门武功是乔音音梦寐以求之事,可恨小时候不愿学,长大了反而失去了先机。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先答应我,等我们出去再告诉你。”
  “杀人放火之类的犯法事儿我可不做!”
  尉迟夜来一笑:“你这孩子,放心罢,不会让你犯法的。”
  司尘雪却开口道:“看来前辈有法子能让我们出去。”
  “自是不错。”
  他沉默一会儿,垂下眼睑,淡淡道:“若前辈能够让我和音音活下来,无论你要杀谁,我会替音音去做。”
  乔音音狠狠打了一下他的手背:“闭嘴!别犯蠢!你是名门子弟,别走错路了!”
  司尘雪蹙眉,不是因为她打了自己,而是她又一次想和他撇清关系,眼里有着迷茫和不解,苍白的脸上压着一层阴云,缓缓道:“我只做我想做的。”
  尉迟夜来打着圆场:“小音,你这就不解风情了,可别瞪我,等你们出去吵也不迟。”
  她让乔音音和司尘雪跳下去,自有鱼群会把他们载去藏着宝物的山洞里,乔音音有些犹豫,手心冒着冷汗,因为她闭气时间不长,很可能半路就......
  司尘雪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握住她的手:“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尉迟夜来回给她一个微笑:“路途很短,你放宽心。”
  她苦笑一声,如今除了跳下去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捂住口鼻让身体沉入水潭之中,随即而来的身躯紧紧抱住了她,两人散开的青丝在鱼群之中相互纠缠,没过一会儿, 她便觉得难受,喘不上气,一个不稳,痛苦的抓紧了司尘雪的衣衫。
  司尘雪一双眼幽幽的睁开,他温柔的拿下她捂住嘴的手,温软的唇覆了上来,舌尖挑开她的嘴,将气渡给她。
  乔音音不敢睁眼,但她眼睛有些酸涩,爱之一字太复杂,但她现在觉得被人爱着的感觉就像是简单的一个吻,何时何地都能感受到他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或许在这一刻她的心动了,充斥着亲近他的渴望,亦或许没有,因为她在害怕,害怕不敢迈出那一步,害怕自己在爱上他后,又因违背天道,永远的离开他。
  叁人爬上岸之后,司尘雪瞧见石壁上挂着火把,一旁还放着打火石,他点燃了火把之后,火光照亮这个山洞,成山的金银珠宝挤满了整个空间,就连乔音音的身下还压着成堆金子,她正拿着一个金碗慢慢的摸索它。
  尉迟夜来撑起身子,将上半身靠在石壁上,说道:“小音,现在我的条件是,让尉迟泉叶爱上你。”
  “哐当”一声,乔音音手里的金碗落了,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紧接着尉迟夜来又道,“等他爱上你后,我要你抛弃他。他对我的报复,就算是还了当年我欠他们的,但我始终放不下蓝疏和姐姐对我做过的事,心结入魔,纠缠了我一辈子,我想看看他们的儿子遇到同样的事后,会怎样。”
  “绝无可能。”司尘雪的声音寒的彻骨,胸口蓦的一痛,他颤抖的捂住胸口,手指紧紧抓住衣衫,那般的用力,似要将那层白衫给勾破。
  尉迟夜来面色一沉,拉过他的手腕,把起脉来,过了好久,古怪的望着他,道:“你怎会中了情毒?”
  她又看了一眼还在呆滞的乔音音:“莫非是小音你?”
  乔音音傻傻的摆手:“什么毒,这次真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什么是情毒......”
  司尘雪低下头,背脊肉眼可见的弯了下去,尉迟夜来嘴唇动了动,叹道:“他中毒后,你们......你们燕好过?”
  乔音音道:“不曾,他昨日在船上是中了毒,但我用以毒攻毒的法子经脉逆行给他解了,当时并无大碍,岛主,阿雪到底怎么样啦?”
  尉迟夜来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想你用错法子了,情毒本是无解的,中毒之人若是不与心爱之人交合,便会爆体而亡,反之,则会活下来,但也如同鱼儿一般,再也离不得水,你当时虽助他度过了毒发,可以说是跳过了那一关,但若是以后不能固定交欢,他必会受钻心蚀骨之痛,我看从此以后你们只怕是日日夜夜都不能分离了。”
  乔音音颤抖着嘴唇,语气中满是惊惶:“怎会如此......”
  司尘雪将背脊压的更低,不敢看她,带着惶恐,带着不安。
  尉迟夜来神色冷漠的盯着他:“叁百年前天毒教教主嫁给圣水峰掌门,将这毒一同带了过去,莫非情毒是你自己种下的,你这小子,对自己倒是心狠。”
  渣乐:今天这章挺肥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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