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然然, 姐姐不骂你。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赵碧晨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赵尉然的额头。天知道, 昨天赵尉然发烧的模样真是吓坏她了。这样的事情, 她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赵旭东也表示, 只要然然没事, 大家就放心了。不会责怪他, 更加不会打他。
吕向阳推着鸡公车将赵尉然接回了家, 医生也知道赵家的情况，给他们开了点药让带回家里吃。
赵尉然这一病，好不容易长了一点肉的脸蛋又削瘦了下去。
罗淑芬一狠心, 将家里半大的小鸡仔炖了一只给赵尉然吃。人才是最重要的，钱可以再赚。
晚上，赵旭东跟侄儿密谈了好一会儿。赵碧晨好奇他们说了什么, 可是一向听话的赵尉然却什么都不告诉赵碧晨。
“好啊, 你和爸爸之间有秘密了，都不告诉我。姐姐生气了。”其实, 赵碧晨这么说何尝不是为了逗赵尉然。
“姐姐,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跟大伯进行了一场男子汉之间的对话。你是女孩子, 不用知道这些的。”赵尉然的话让碧晨哭笑不得。
第二天, 赵旭东写了一封信给弟弟。字里行间, 除了对然然生活的介绍，更多的是身为一个哥哥的指责。甄朝选大哥的话让他意识到, 对于家人的爱，哪怕是在心中, 也要表达出来才更好。
随同赵旭东所写的信中, 还夹着赵尉然写给爸爸的信。
六岁的赵尉然识字有限，能够写好的字就更少。不过他图文并茂给爸爸写了一封信。当然主题是：然然想爸爸了。
当赵启明接到来自哥哥和儿子的来信的时候，他哽咽了。
如同赵旭东所说，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在外打工呢？一切都是因为生活太艰难了。
挣扎着坐起来，赵启明问护士要了一支铅笔，给大哥和儿子写起了回信。自然只字未提自己尚且还在住院。跟大哥的信中，赵启明写到最多今年年底，他一定会回家。让哥哥在家里不要太过担心。
而写给赵尉然的信，他故意模仿者然然的信件，写了一封图文并茂的回信。
信中除了表达自己的爱，还向然然介绍了自己的工作。
随同信件一起邮寄的是赵启明攒到现在为止的工钱，一共一百五十元整，他一分都没有留下，全部给家里寄了回去。
现在猪市的行情实在是太差，罗淑芬下了好几次决心，都没有卖掉家里的猪。如果现在卖，加起来要比过年那会儿要少卖三十来块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她还没有下定决心。
就在这个时候，赵启明的回信终于寄到了。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月，漫漫长途，信件和钱是一起抵达的。
赵尉然收到爸爸的单独回信，躲在角落里看信去了。
至于罗淑芬，看到弟弟寄回来的钱，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卖猪，也就不再纠结少卖钱的事情。
碧晨的膝盖和然然算是差不多时候好的，学习小组因为这件事，耽搁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现在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甄珠开心极了，终于又可以每天跟橙子和然然一起读书了。
甄家湾的田地也都犁了出来，一部分用来种花生，另外一部分，用来种植油菜籽。种完花生的当天，甄朝选特意安排了民兵巡逻队在田间地头巡逻。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村民们将种下去的花生扣起来吃了。
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的时代，不少地方的村民都会悄悄地从地里扣种下去的花生和胡豆吃。说起来，要不是生活艰难到了一定的程度，谁愿意将沾了农家肥和脏东西的粮食扣起来吃。
油菜的种植和插秧类似，摆在首位的工作是育苗。
赵碧晨拿着吕向阳帮她做的细筛子来到了甄朝选家里。今天，她要跟甄大叔说说育种的事情。
“甄叔叔，您吃饭了吗？”
“甄家婶子，您好！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赵碧晨请示了爸爸才来到甄家。
赵旭东的原话是这么说的：“碧晨，你大胆的跟你甄叔叔说说你的想法。不要害怕不被采纳。你的意见我都听了，非常好！爸爸支持你！”
“碧晨，快来坐。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事情吗？”甄朝选很好看赵碧晨，他还计划着等孩子们长大了，为甄世嘉促成这门婚事。赵家的人，一准儿没错。
“嗯，甄叔叔，我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说。”赵碧晨用筛子示范了自己的用意。抓一小把油菜籽放进筛子里，能够通过筛子漏洞的检测留下的都是精壮饱满的粮食，这样育种的产出至少比原来高一倍。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甄朝选没有看太明白。
“我们筛选出饱满的良种，用它们进行育苗的话，理论上是会收获比原来多很多的粮食。这叫做筛选原理。淘汰掉种子质量不行的种子，只留下精壮饱满的种子。如此一来，等我们再收获的时候，就会收到几乎是原来产出好几倍的粮食。”
赵碧晨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嗯，碧晨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操作性非常强！”甄朝选闻言，眼睛一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好多粮食和作物的种植，都需要多加一道筛选的工序。
“甄大叔，不仅如此。你想一想，这个时节几乎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受天气影响，作物长得非常缓慢。如果我们在育苗的时候用竹栏加谷草给它们搭建一个温床的话，作物的幼苗一定会长得非常好。”
“选择合适的时机再分别将它们移植到田间地头，大大提升了作物的存活率。”赵碧晨没有隐瞒，依次说了出来。只有甄朝选信任了她，她的好多想法才可以付诸实施。
“好，碧晨，你这个提议真的是太好了。”甄朝选激动的在堂屋里走来走去。
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他第一次意识到：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原以为小儿子只是跟着赵碧晨他们一起玩过家家。谁知道他们带给他这么大的惊喜。提高粮食的产出，这是他做梦都想做的事情。
赵碧晨的想法不是天马行空，甄朝选当了这么多年的农民，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可执行性。粗暴的农业生产方式，终将被更加科学合理的生产方式所取代。
对于这一点，甄朝选深信不疑。
“碧晨，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尽管给叔说。叔知道你看的书多，懂的道理也多。不瞒你说，我们村里还有好几个高中生毕业的。可是他们成天上工不认真，不是想着打牌，就是想着怎么占集体的便宜。没有一个人有认真想过，我们怎么样才能够将农活儿做得更好。”
甄朝选叹了一口气。人与人之间，的确不能比。做好自己，当好甄家湾的队长，就是他最幸福的事情。
至此，甄朝选和“像主席学习”的学习小组开启了新的人生进程。
花生已经种下，赵碧晨建议甄朝选给每一个花生窝都盖上草木灰。因为这个东西不仅可以促进种子生根发芽，还可以防治病虫害，提高作物的抗旱性。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胡说，赵碧晨将实验室里面的古籍找出来给甄朝选看。
这个时候，甄朝选已经彻底信服了赵碧晨。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子，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甄朝选甚至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大人对话，而不是孩子。赵碧晨无论是谈吐还是做事，都非常成熟稳重。
“像主席学习”小组最近非常兴奋，她们终于可以将自己学到的东西用在实践中了。因为甄朝选提议做一个小型的实验，如果成功的话，将在整个甄家湾推广这种新型农作物种植模式。
从筛选油菜种子，到给种子建立温床，学习小组成员每件事都是靠着自己完成的。
赵碧晨指挥吕向阳将竹子划成一片一片的长条装。将竹子的两头分别插在温床的左右两端，搭建起一个拱形的门状的房顶。竹片与竹片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
将谷草覆盖在竹子做成的拱形门上，一个简易、密封而又保暖的空间，就这样形成了。
甄家湾的村民刚开始以为是几个孩子闹着玩的。谁知道当十天之后，温床里的油菜苗已经长到十厘米高的时候，他们彻底被震惊了。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育苗的油菜没有三十多天的时间，是长不出来的。而且，育苗的时候，还有很多纤细的油菜苗根本不能用。
可是，赵碧晨他们所培育出来的油菜苗是不同的。每一根油菜苗都有成人的小指头那么粗实。对于在田地间刨食了许多年的农民们来说，他们可以肯定，这样的油菜苗一定会结出果实累累的油菜籽。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小看学习小组的成员。这群孩子，一点都不简单！
而赵碧晨知道这个时候的形式，于是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他们对主席语录的学习。
学习小组的成员虽然不知道赵碧晨的用意，但是他们都信服赵碧晨，所以对她的说法也没有反对。
就在甄家湾的村民们有了新的期盼，在田间辛勤劳作的时候，赵碧晨一直担心的运动终于爆发了。公社及县城首当其冲，其影响也渐渐波及到农村。这不，红卫兵小分队来到了甄家湾。他们要对这里思想落后分子进行统一的“批评教育”。
“听说你们家以前是知识分子？祖上教书的？家里还有很多资本主义思想的书籍？我们小组要搜查你们的房子，请打开房间门！”红卫兵小分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率先来到了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