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見【22】

  虽然时间已是深夜,下午睡过一场长觉的殷璃如今却没什么睏意。
  她在床上拉筋,耐心给自己痠痛难耐的地方按摩,缓缓推开紧绷的肌肉。
  临走时苍希送的那个小布袋,里头装了些乳膏和精油,主要是用来消肿和舒缓肌肉痠痛,每个瓶罐上甚至非常贴心地附上了详细使用说明。
  ──这傢伙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多少还是有自觉的呢。
  殷璃一边想着,一边忍着疼推开药膏。
  清凉的药草香味散开,让人觉得精神也跟着舒缓开来。
  做完这些后,殷璃感觉身体轻松不少。而窗外的天色微光,已是黎明时分。
  趁着这时有些睡意涌上,殷璃躺回床铺瞇了几个小时,醒来后还算是早上的时间,生理时鐘没被打乱得太严重。
  她醒来吃过延迟的早饭,在庭院里摸摸花、拔拔草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
  殷璃绕到别院后方,在穿过一个附有水池的小中庭后,来到被规划为书房的空间。
  虽然房间面积不算大,但桌椅书柜等一应俱全。柜子上各种类型的书都有,大部分都是以通用语写成。
  殷璃也翻阅过其中几本没那么专业的,权当补充日常知识的读物。
  但她今天过来并不是要看书,而是想自己尝试学习法术,这个念头在殷璃看见书柜上的《中级法术学理》时就有了。
  她先前跟伊瑟稍微提过,对方答应会找些适合她的教材。只是伊瑟最近几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从他们……那啥之后就没再见过对方。
  因为真心想学好法术,殷璃曾试探着问过,能不能让她去这里的法术学院之类的地方,或者不方便出去的话找家教也行。
  毕竟结契者都被整个大陆供着了,没道理请不起一个老师吧?
  结果这两个提议都被否决。
  第一点,出于安全考量,她就算到正规机构受教也只能是函授,他们不能放任重要的结契者,长期时间来往于不容易掌握出入人流的地方。
  第二点,院子门禁森严,一时半会不好改动。
  因为媸妍的缘故,院子内部一概不设僕役、厨师或园丁等职务,就怕哪天发现人没声没息地死在某个角落。
  所以院子的门禁目前只允许他们几人能够自由进出,以及治疗师临时能够进来,要再放其他人通行稍微有点麻烦。
  殷璃听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岔。
  「所以院子里……是死过人吗?」
  伊瑟微妙地停顿了一会。
  「人的话,院子里没有过。」
  ……那所以院子外是有吗!?肯定有吧!!
  殷璃因为心理衝击瞬间沉默,于是伊瑟便继续说了下去。
  第叁,她目前只是要打基础观念,这点院子里的任何人都可以胜任。如果殷璃不介意老师叁天两头得外出,伊瑟可以担任这个啟蒙角色。
  殷璃就着这几天的观察,发现虽然院子里除了她以外,基本上随时都还是有另一人在。不过总结上来说,不论是哪位,出门在外的时间也都差不多。
  ──真的是除了她以外的一票大忙人。
  这样的话挑谁其实也没差。
  而伊瑟是殷璃相处到现在最没负担和压力的对象,感觉也非常可靠,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
  他们讨论这事的时候,伊瑟人还在外头,所以在拍板以后,对方传送了几本初级法术书过来,并让她自己先找些没危险的法术反覆多熟悉一下。
  殷璃在别院里晃了两圈,觉得像自动保温的盘子、自动清洁碗盘的水槽都挺安全……可问题是除非试着上手拆,否则这些东西她再看一百遍也不会理解。
  殷璃烦恼了一会,最后才想起她之前早给自己舖过路。
  被达亚尔气跑而逃家的那次,她从夜市带回了一堆玩具,那时候原本就是抱着想研究法术的心情买下的。
  因为也不贵,她原本只是想备着用,没想到这会真的派上用场。
  她把所有玩具从法术空间里拿出来,挨个玩了一遍。先是感叹了下这世界法术的普及程度,接着感叹这里小孩子们丰富的娱乐。
  到最后,她自己跟个孩子似玩得不亦乐乎。
  看惯的人大概会觉得很无聊,但对殷璃来说,这些稀松平常的技术却一个比一个酷炫新奇。
  当然,她在玩的同时也没忘记正事,觉得差不多熟悉后就开始拆玩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想研究出其中的原理。
  每当她觉得自己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就在纸上记录下来,之后有相关的发现就继续写下去,不知不觉间也写写画画了好几十张笔记。
  殷璃从中午开始一路研究,等她再度抬起头时,窗外的夕阳正好,落日馀暉照得眼睛生疼。
  「…………」
  ──这里难道也有让时间快转的法术吗!?
  ──呃、就算是有,比起时间被人快转,她完全忘记时间的可能性好像高多了……
  殷璃放下手上写满的纸张,低头闭上眼揉揉眼皮。
  她眨了眨使用过度的眼睛,并由于酸涩的感觉而泌出了泪水,这时才真的体会到时间真的过了很久,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而殷璃转过头,发现一位俊秀温雅的青年就坐在旁边,拿隻硃砂笔在她的笔记上写着什么。
  对方察觉到殷璃的视线,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朝她露出笑容。
  「傍晚好。」
  苍希说着,同时伸手替她挡住夕阳直射进来的光。
  殷璃终于能够看清而不用瞇着眼睛,她望着不知何时摸进来的水族青年,一时不晓得该提起哪个话题。
  对方替她解决了这个烦恼。
  只见苍希开口毫不避讳他擅闯别人住所的事情,而且还贴心地替她提出了解决方案:
  「别院前段时间刚好空着,所以没有设置任何门禁法术。如果你决定在这里常住下去,还是稍微设一下比较好……就算不禁止外人进出,至少可以提醒有来客。」
  殷璃嘴角抽了半晌,不知道该道谢还是指责。
  苍希依然贴心地自动接了话:
  「设置出入禁制法术的晶石我刚好有,回头可以教你使用方法……我进来的时候打过招呼的,但你好像太专心了,完全没注意到。」
  话被抢光的殷璃变成闷葫芦。
  好在苍希完全不介意谈话对象不配合,非常自然地就找到了下一个话题。
  他把桌上的笔记收拢起来,一张张地翻阅过去。
  「以基础概念来说,其实有不少错误的地方,但我觉得你分析的思路满不错的……」
  苍希把这些笔记按照元素属性稍微排序了一下,朝殷璃晃晃手上这整沓纸。
  「我们一起从头看看,如何?」
  面对从刻苦自学升级到真人家教的诱惑,殷璃也没挣扎太久,语气有点僵硬地说了个『好』,就开始蹭苍希的一对一教学。
  他们一共復盘了快两个小时,等苍希解说完最后一张笔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就结果来说……惨得不怎么让人意外?
  殷璃的笔记被苍希改得红通通,可以说是全部重写了一遍。
  而实作教学的部分,她光是聚集起力量就十分吃力,施展法术什么的还早得很。
  苍希示范在掌心凝聚出一颗水球,看上去跟呼吸差不多轻松自然。
  而殷璃还卡在感应水元素的阶段,努力了半天也什么都没出现,就算知道一开始失败很正常,还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无力。
  练习结束后殷璃整个人趴在桌上,其实她没有那么沮丧,大部分只是用脑过度觉得累。
  「以第一次尝试来说,我认为已经很不错了。」
  看着瘫在桌上的少女,苍希最后做了这样的总结,不管他是不是在安慰,听起来还挺安慰人的。
  「在我看来,你现在差不多是五岁小孩的水平……而且他们在此之前至少有接触法术一两年的经验,你却只有短短几个小时。」
  他露出鼓励的笑容,将手里的笔记整理好,放在殷璃面前。
  苍希想了想,又接着说下去。
  「而且,虽然应用最广泛的是五大系法术,但以初学来讲,还是各种族自己的本源力量要更好入门。我认为,你目前不需要执着于常见法术……」
  话还没说完,趴在桌上的殷璃豁然起身,苍希都差点让她撞到下巴。
  「……本源力量?」
  苍希望着她,眨了眨眼,随后发现殷璃跟他们之间的确有很大的知识落差。
  「对,闇族人是闇系法术,水族人就是水系。操控自己的本源力量会比其他属性更轻松自然,熟练的话也几乎不需要使用任何晶石辅助。」
  殷璃突然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被女孩子这样看着,还真是让人自尊心爆棚。可苍希苦笑了下,打消了对方继续蹭老师的念头。
  「如果是其他属性我或许还能帮忙,但光和闇跟其他元素都不太一样,恐怕只有伊瑟比较知道该如何引导你。」
  其他都不说,伊瑟光是学识就高了他们所有人一大截,比都没得比。
  只能说光族人的种族优势实在太过分,人均寿命硬是比其他种族高五倍,成年的岁数是一百岁……
  而伊瑟今年一百零七,在光族中是个小年轻。可换成别的种族,有几个人能跟他比啊?
  你懂我懂大家都懂──不要把光族人拿来当作比较基准,这是一个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的先决条件。人家不论寿命或顏值都辗压全大陆,到底有谁想跟他们玩?
  殷璃不知道光族人在几千年间虐待所有种族自尊的故事,听着苍希的话只是点点头,想着原本她就答应由伊瑟教导法术的事情,更加决定之后要跟着对方好好学习。
  有了傍晚这么一通教学,殷璃单方面跟苍希闹彆扭也闹不下去了。
  她认真朝对方道谢,而苍希只是笑了笑,将笔放下后,礼数周全地跟她告辞。
  「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毕竟……不、没什么。总之别累坏自己了,晚安。」
  他话音刚落,传送阵的光芒同时亮起,一会后人便没了踪影。
  而殷璃站在原地思考对方最后只说一半的话,不晓得为什么,她总觉得苍希知道自己明天要去做什么。
  这是代表,院子里没有真正的秘密……
  还是说,她在他们看来,根本藏不了任何秘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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