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还要继续坚持吗?
  喻枫最后看边月一眼,打开车门。
  火车站和这座县城一样老旧,去售票窗口问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只有绿皮火车,虽然偶尔会有高铁呼啸而过,但高铁不在这里停靠。
  喻枫用钱包里仅有的两百块钱现金买了去省城的车票。
  候车大厅很小,人不多,很多人用床单包裹着行李,似乎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一双破烂的迷彩鞋不知道穿了多久,灰尘模糊了原本的颜色,鞋侧已经开胶。
  他从没坐过绿皮火车,临上车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那么多人,乌压压的涌上车,抢着把巨大的行李放在置物架上,然后呼前喊后招呼自己的亲朋好友,又是帮忙放行李,又是找座位,临近开车,喻枫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座位靠窗,前面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长方形铁盘,喻枫猜测是放垃圾用的。对面是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身边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
  这样的位置对于一个一米八几还经常健身的成年男性来说实在是过于拥挤,喻枫坐的十分窘迫。
  火车不比高铁,喻枫能听见列车碾过石子的声音,一路摇摇晃晃,噪音很大。这是很新奇的感受,有一种他真的在路上的真实感。
  令喻枫感到惊奇的是,车开起来后其实并没有多少人说话,大家都很疲惫,或是抱着手睡觉,或是目光空洞的看向窗外。整节车厢只有喻枫对面的小女孩一直在咿咿呀呀的吵闹,他的父亲怕她打扰到别人,偶尔会睁开眼睛不痛不痒的教训她几句,让她闭嘴,小女孩安静片刻,又开始咿咿呀呀。
  喻枫一上车就收到了很多探究的视线,连在吵闹的小女孩也在偷偷观察他。他从小一直是瞩目的存在,从未因别人的关注感到不自在,但此刻,喻枫格外的想念自己的手机,只能强迫自己看向窗外。
  窗外仍是冬日里严苛的自然景象,路过的村庄看不见人影,像一幅被遗忘在阁楼里的老旧油画,布满蜘蛛丝与灰尘,然后火车销售员带着小蜜蜂进来。
  她拿着一袋梅子或是杏干,喻枫没有听清,沙哑的声音、同样的话术来来回回充斥在车厢内,倒是有一阵出去了,换另一个工作人员进来播报即将到站的站点,提醒要下车的乘客早做准备。
  沿途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山洞,即使环境一直吵闹,喻枫也忍不住沉沉睡去。下午再次醒来,身边换了一位乘客,对面的小女孩在父亲怀里睡着了,桌上放着一桶吃完的泡面,周围有人在向列车员购买盒饭,鸡腿等吃食,十块钱一个的鸡腿最受欢迎。
  没有任何遮挡的装在箱子里,放在小推车上,倘若有顾客要就用小塑料装起一个递给顾客。喻枫饥肠辘辘,但还是没能过心里那关。
  吃东西的时候谈话的声多了起来,更有售货员卖力的吆喝,伴随着列车在铁轨上的咔哒声,窗外仍是荒凉,喻枫感到无比的孤单。
  他再次想到边月,想到她说的话。
  雪山下的花要开了。
  神山能实现信徒的愿望。
  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改变一切……
  在喧嚣中,不知怎么,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冲动,也许……也许……就是也许,当他去到那座神山脚下,他母亲就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这是一个再荒唐不过的想法了,喻枫甚至觉得自己疯了。可是越荒唐,他就越笃信,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恰好这是列车员进来播报即将进站,喻枫噌的一下站起来,巨大的动静几乎吸引了车厢内所有人的注意。
  喻枫没有管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在下一站买车票回去,他要和边月一起去雪山。
  距离他与边月分开,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之久,边月很可能早就离开了县城,就算她还在,喻枫的手机打不开,也没有边月的仍和联系方式……这些喻枫都想到了,可要回去的念头一出现就只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
  长久以来,喻枫处在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环境中,别人倾尽几辈子可能也得不到的东西,他唾手可得,正是如此,好像一切东西都提不起他的兴趣,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做成一件事,容不得任何顾虑。
  他在陌生的站点下了车,飞快购买了返程的车票。这么回去其实是有点难为情的,尤其面对的是边月,从小就以取笑他为乐,在大人面前又装的无比乖巧听话,一想到要面对她喻枫就有些头疼。
  但他向来执行能力超强,强到在工作上他爸经常斥责他莽撞的程度,但在喻枫的字典里没有拖延两个字,所有纠结的深思熟虑与容后再议在他看来都是白白的浪费时间,既已决定目标,那就心无旁骛地去做,错失机会和面对失败在他心里一样糟糕。
  他就这样踏上返程列车,一刻也没有迟疑。
  第5章
  在落日的余晖里喻枫回到了县城。他走出车站,穿过揽客的司机,买水果的小贩挑起沉甸甸的扁担往家里走,转角处是一家面馆,人不多,老板和老板娘坐在厨房内的吃饭,喻枫走到早上下车的地方,停着一张银色的面包车,司机把脚搭在中控台上,闭着眼睛睡觉,对面是另一条街巷,有许多卖吃食的小店。
  喻枫先去附近的银行取了点现金。他想寻找一家修手机的店铺,走了三条街才看到一家门头上挂着中国移动标志的店铺,已经早早关门了。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老板边抽烟边用计算机斗地主,付钱的时候问他知不知道哪里还有手机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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