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渐暖

  折磨了明珏两个星期的期末考试终于落下了帷幕。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明珏和舍友们相视一笑,都重重地松了口气,感觉心底压着的大石头稳稳落地,可以安心过个悠闲的寒假了。
  黎梓也提前交卷,距离考试结束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宿舍人都齐了。大家商量着,回宿舍放了东西,休息了一会儿,一起去上次黎梓预约的餐厅吃299六人套餐。
  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几个人都敞开了肚子狼吞虎咽,要不是爱拍照的黎梓坚持要先拍个美食合影,估计刚端上来的菜就被席卷一空了。
  她们刚刚动筷子,邻桌的位置来了五六个人落座。隔着一道仿制的竹篱笆围栏,明珏抬眼一扫,竟然看见了程璧。再一看他旁边,正好是任教的几位老师。
  服务员拿来热水壶,周谦接过,为几位同行一一烫过碗筷,第一副递给了覃许然,笑道:“女士优先。”
  覃许然微笑接过道谢。
  程璧坐在上菜的位置边,让两位同行的女士坐到桌子内侧,那位明珏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女老师正好隔开了覃许然和程璧。
  他接过周谦递过来的碗筷,似是有所察觉,一抬头,隔着小窗格子,和明珏的视线对上。
  “明珏你看什么呢?”乔亭看过去,眯起眼睛,“咦?那不是……周老师、程老师……”
  舍友们纷纷抬起头,还真是。
  程璧对她们笑笑,点点头示意,别开了目光。
  “这也太巧了吧,出来吃个饭都能撞见老师啊。”黎梓见到老师就像老鼠见了猫,脑袋不自觉就低了几分。
  “老师也才不到三十岁,还是会刷同城抖音的好不好,撞上开业来凑热闹也正常。”社牛游姁见怪不怪,夹起一片牛肉送到嘴里,“嗯~好嫩的牛肉~好吃~”
  明珏和朋友们慢慢品尝着美食,吃得七八分饱腹之时,服务员送上六份小小的红枣薏米粥,正好做饭后甜食。明珏拿起小瓷勺,舀了一小勺,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唇齿周围,吃了第一口就让人立马想吃第二口。
  刚刚有道酸笋炒肉有点太咸了,明珏灌了好几杯茶水下肚,感到有些胀。她从座位上钻出来,跑去洗手间。
  程璧一直有意无意注意她的动作,看见她离席,扯过一张纸巾,慢悠悠地擦了擦嘴唇,也站起来走了。
  覃许然瞥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说什么。
  程璧跟着明珏的身影去了洗手间,用清水洗过双手和脸颊,刘海被微微打湿。刚出门口,就和明珏撞见。她眼睛骤然瞪大,还没说话,就被他一把拽到一个角落,捏着脖子亲下来。
  这个吻又狠厉又粗暴,明珏“唔唔”求饶,推了他好几下才推开。
  他退出来,舔了舔上颚,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捏捏她的耳垂:“红枣?”
  明珏想起刚刚吃了两口的甜食,掐了下他的胳膊,瞪他。
  “好了,不闹你了。”他用指腹轻抚她的红唇,又低头亲了亲,“给你两天时间收拾东西。周五晚上我要见到你人。”
  “……”哪有这么霸道的。
  程璧好像能读懂她的心声一般,哼了声:“不然我就直接去你宿舍楼下堵着了。”
  ……
  那倒也不必。
  明珏又剜了他一眼:“你在这站着,过几分钟再回去!”
  “好。”
  回到座位上,吕月笑嘻嘻:“明珏,你的嘴怎么那么红啊?”
  “啊,是吗?”明珏摸了摸,装模作样用手扇风,“可能是暖气太足了,我热的,脖子都出汗了。”
  “哦~~~”
  游姁还附和了一句,用纸巾擦汗:“确实有点太热了。”
  隔着几米的距离,那边的程璧在侧耳听覃许然说话,脸上端着的是和善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另一位女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覃许然调换了位子。
  程璧有极高的自我标准,不允许自己在公共场合落女士的面子。尽管明珏已经发现他眼中蕴含的些许不耐烦,他依然坐得笔直,保持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的袖口挽过手腕,露出那双平时端着课本或者教具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细长。他用公筷下牛肉,温和地回复着同事们的话,眼神时不时瞄过来一眼,看见明珏就会笑意更深。
  心里刚刚升起来的醋泡泡被他手中的筷子戳破,洒上了一点点糖。
  明珏低下头,舔了舔上唇,不再看他。
  吃完饭,大家一起走了一公里到地铁站,回学校。
  吃饱喝足睡个午觉,醒来就已经四点。房间还是黑暗一片,明珏爬起来洗把脸玩手机。
  明珏爸爸猪:“小宝,什么时候放假呀?”
  明珏小猪:“今天刚刚考完试,但是我想玩几天再回家。”
  方淑意:“可以啊,注意安全哈。你们宿舍什么时候关门?”
  明珏小猪:“还早着,两个星期之后。有些其他院系的同学还没考试呢,我们是最早的一批。”
  明珏爸爸猪:“这样啊。那你一个人在宁城可以吗?在宿舍还是回家住?”
  明珏小猪:“先在宿舍住几天,把东西收拾干净,然后再搬一点回家。”
  方淑意:“好。要早睡早起,不要疯太晚了。”
  明珏小猪:“收到!”
  刚聊完,宿舍大灯“啪”地一下打开了。
  苏在在说:“我得收拾东西了,明天早上的车票。”
  乔亭:“这么急着走啊?不在宁城多玩儿两天?”
  苏在在翻出积灰一学期的行李箱,开始整理衣物。
  “老家有点事情。我爷爷前年不是中风瘫痪了吗?情况不是很好。上个月恶化,我爸妈担心影响我考试就没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明珏叹了口气。她也是被老人家宠爱到大的孩子,自然明白这种事情是一刻等不得的。
  “你明天几点的车票呀?”
  “九点。只能买到九点。”
  “哎珏珏子!你是在宿舍住还是回家?”黎梓问。
  这一问就让人有些心虚了。她和家里人说住宿舍,和舍友说回家,真是两头骗。
  明珏眼神在空中飘忽了两秒,摸了摸鼻尖,说:“啊打算后天下午回家住,怎么啦?”
  “没啥,就是下周二想约你去博物馆看个展览。你有时间吗?”
  “应该有的。那你提前一天微信我,我有空就跟你一起啊。”
  “得嘞。”
  明珏用两天时间把杂乱的床铺和书桌抽屉全部规整好,拖了个行李箱就走了。尽管还没有离开宁城,也已经有分别的氛围感了。
  乔亭是宁城本地人,今晚也离校回家了。大家拥抱着道别,互相祝愿平安。
  这天下午的冷风格外凛冽,才下午三点,天色却很是昏暗。
  南方的冬天,也是随时可能下雨的。明珏加快脚步。
  出了校门,右转走了五十米,那里停放着一辆小轿车,是程璧的。
  驾驶座上的男人走下车,接过她大大的行李箱,放到汽车后备箱里,牵着她,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车子里开着暖气,吹散一身寒潮。明珏把挡风的帽子摘下来,双手搓了搓,放到空调出风处取暖。
  程璧倾身过来,替她绑好安全带,又偷了个香吻。
  “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
  那个属于他们的私密的家。
  车窗外的风景在倒退。冬日草木凋敝,而松柏傲寒长青。
  绿色被寒冬覆盖,但生意掩埋在土壤之下,来年依然会焕发新的生机。
  这个冬日美好的假期,就从身边的程璧的陪伴,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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