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掰直我 作者:关雪燕

    菜已上齐,吴景安一口也没尝,却喝下了半瓶白酒。

    同事不安地问他怎么了,他站起身带着歉意地说今儿实在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出了饭店,他打车回家,在小区楼下的药店买了几种药品和纱布放在医药箱里。

    他给许辉打去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两个小时,怎么,想我了?”

    吴景安眉头揪得死紧,咬着下唇憋了好一会才说:“嗯,有点想,下了班早点回来。”

    挂断电话,他躺在沙发上想今天发生的事。

    许辉换了工作,却没有对他说。

    许辉被以前瞧不起的男人踩烂手,被交往过的女人甩了一巴掌,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许辉是什么时候换的工作?为什么要换?他到底换了多少工作?又受到过多少次这样的羞辱?

    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许辉什么也没对他说过。

    越想越难过,他把自己埋在沙发里。

    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人滴血的右手,好像那些扎在他手心里的碎片也扎进了他的心。

    许辉一进家门就嚷嚷着今天太倒霉了,削个苹果还能把手给割了,说着伸出缠着纱布的手在吴景安面前,你看你看,包成粽子了。

    吴景安看了他一眼,问疼吗?

    许辉一脸痛苦的表情,疼,怎么不疼,快疼死老子了。

    吴景安轻轻握住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低下头吻上隐藏在纱布下流血的掌心。

    许辉莫名所以地看着他,“喂,你能不能别那么肉麻,我把持不住的。”

    吴景安脸上带着微笑,勾着人脖子就把双唇贴了上去。

    “我爱你。”

    这辈子除了你,再爱不了别人了。

    现在的你,无名无利,却比我想像得还要坚强、勇敢,现在的你,卑微弱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强悍。

    而现在,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

    不因你出众的外貌,不因你真心的对不起,不因你向全世界出柜。

    只因你是许辉,从里到外,真正的许辉。

    吴景安一直坚信着再大的困难也压不垮人,只要坚定信心,没有坎是迈不过去的。

    可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压不垮是因为没到极限,即使信心再足,有些坎,是注定迈不过去的。

    那一天,许辉挺直被压弯的腰,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视线。

    那一天,他笑着送他远走,笑着笑着,泪就涌出了眼眶。

    “做个约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有多难,就算有恨、有怨,吴景安,不许你提分手,这两个字,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

    约定的誓言还响在耳边,却始终没有坚守下去。

    分手吧!

    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124、胃癌

    就在吴景安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无法回避的考验也在一步步走近。

    张叔被查出胃癌,一向坚强的哑叔平静地办好了住院手续,来到病房时还笑着用手语安慰张叔,没事的,能治好,治好了我们就回家。

    张叔回他一个笑,抬手抚弄他鬓边的头发,几缕银丝藏在其中,平时总是张叔帮他拔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哑叔说回家收拾些东西便走了,吴景安坐在病床边陪着张叔说话。

    张叔一转头瞥见了掉在床边的钥匙,佯怒地说几句这人太粗心了,就叫吴景安去追了交给他。

    吴景安追到楼梯口时,从那里传来怪异的“呜呜”声。

    吴景安探头望去,背对着他的哑叔坐在台阶上抱头痛哭。

    那个人,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不会说话,就连哭声也和别人不一样。却也有心,也懂得发自内心的痛苦,那痛苦从嗓子里爆发出来,撕扯着人的心灵。

    相濡以沫二十年的人,他们早已不只是爱,还有无法割舍的亲情。

    经历了再多,再坚强的人也会崩溃。

    牵在一起的那双手,怎么可以就这样松开了。

    那种痛,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吴景安靠在墙壁边静静地听着他痛彻心扉的哭声,手里的钥匙握得紧紧。

    许辉下了班赶过来,吴景安在给他说病情时,声音几度哽咽。

    许辉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的,医生不是说有希望治好吗,你这个样子,让张叔看见怎么办,他还能有信心治病吗?”

    明明是比他小的人,明明是和他一样的束手无策,但能靠在他怀里,听他说几句话,吴景安竟是如此安心。

    什么时候,自己竟这样脆弱了。

    只因生病的是对自己来说亲人一样的张叔,只因在他身边的是他最信任的爱人许辉。

    他的脆弱,让他看见,无妨。

    晚上吴景安要留下守夜,哑叔打着手势让他们回去,许辉站出来说:“都别争了,今晚我留下,景安你上夜班必须回去休息一会,哑叔,”他转过身拉住中年男人的手,“今天你太累了,情绪也不好,回去吧,明儿再过来。我和景安在一起这么久了,却一直没为你们做过什么。现在这种时候,就别把我当外人了。”

    哑叔很是欣慰,在许辉手背上拍了拍,点点头。

    晚上躺在陪护床上,许辉和张叔小声聊着天。

    聊的多是吴景安的事,张叔咧开嘴角说那小子十七八岁的时候可不省心了,整天游戏厅、网吧、台球室混,饭也不好好吃,混到后来晕倒在路边。是你哑叔发现了他急忙送到医院,这才算熟悉了。

    许辉皱着眉头,“他以前那样吗?怎么没跟我说过!”

    张叔开心地笑了几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跟你提。你呀,知道就行了,可别揭他的短。”

    许辉撇撇嘴,“难怪到现在还是改不了混混本质。他可粗鲁着呢,两句话不对就要动拳头,显摆他会打架。”

    张叔偏过头看他,“小许,你会一直照顾他吧!景安那孩子,装着坚强,其实心里还是挺脆弱的。他一直渴望着能有个家,像正常夫妻那样过日子的家。”

    许辉仰躺着头枕在双手上,微笑答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