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过年的定北王就是为了来牵秋大人的红线?”周祺听不下去了,凉飕飕地讽刺道,“子澈你也是,还真跟他解释。他能信你?能信你咱俩就不会在这里了,知道吗?”
    “我信啊。”顾长思轻描淡写道,“不过我信的是子澈,你就不一定了。”
    周祺不耐地转过头去。
    顾长思气完了人,瞬间神清气爽起来:“给你们都带了点儿吃的,要不过节怪不像样的。我听长念说此事会在年后初四上朝时上奏,最快初五就能开审,你俩不会待太久。”
    周祺转过头:“怎么?审完我俩就能出去?还是你信我俩是无辜的?”
    “信啊。”顾长思拍拍袖口沾的灰,“虽然嫌疑甚高,也没人能够证明玄门被盗的时间你们在做什么,但说实在的,都做到兵部尚书了,你要是还能亲自偷东西,那这么多年你真白干了。”
    周祺:“……”
    这话说的好像是在证明他清白,但怎么又觉得那么难听呢?
    顾长思拍了拍裴青的脑门儿:“你也是,关两天反思一下,怎么能踏足十春楼?我走了。”
    “记得给我说好话啊王爷,告诉阿辞我错了,我以后十春楼三个字沾都不沾了,我绕道走,我看到这三个字就抠掉扔了,帮我多说点好话啊,王爷!师哥——!!!”
    顾长思和霍尘已经飘飘然离开了。
    走出老远,霍尘才讶异地开口:“裴大人和秋大人……?”
    “如你所见,”顾长思摊摊手,“长若姐美名远播,莫说朝堂了,整个长安又有多少人想求她一顾而不得呢。”
    霍尘抿住唇不吱声了。
    顾长思瞟他一眼:“怎么?”
    “那你岂不是更多。”霍尘懊恼地撑住头,“看来我追求小王爷这条道路还路漫漫其修远兮啊。说实话,小王爷,你是不是无数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胡说八道。”顾长思搡他一把,“还春闺梦里人,我不当邪神给小孩儿镇噩梦不错了,哪来的美名。”
    “那这么说,我还是很有机会了?”
    “……”顾长思服了,“霍尘,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就你这张嘴,若是真心实意讨媳妇儿,怎么会二十五了还没成家。”
    “这不真心实意讨着呢嘛,小王爷什么时候给我个家啊——嗷!!!”
    顾长思一巴掌抽在他后脑,跺了跺脚,耳根都红透了:“话那么多,回去了,还得包饺子呢,一会儿师父等急了。”
    *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回去路上,霍尘时不时就能从那寂静中飘出来一二眼分给顾长思,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顾长思闭目养神,都难以抵挡那灼热的、专注的目光,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他睁开眼睛,打了个霍尘措手不及。
    霍尘有那么一瞬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笑盈盈地望着他。
    顾长思注视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靠在车壁上,脑袋随着车轮滚动而轻轻晃着,忽然开口道:“周忠讨厌我,主要是因为他讨厌我父亲。”
    顾长思在跟他讲方才在刑部外面他问的那件事,霍尘目光收敛了几分,正襟危坐听他讲。
    顾长思的目光有些迷茫:“其实这事情……很难讲谁对谁错,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之间的恩怨要追溯到宋启连当太子的时候了。
    宋启连性格温和,在朝野之中素有贤名,但落在先帝宋治眼里,这个太子有些过于柔软,说得直白点儿就是有些优柔寡断,想要当上一国之君的位子,还欠了些刚硬。
    但宋启连败也温和、成也温和,先帝看不惯他,可有时候又因为舆情和道义罚不得他,说到底他没有大错,只是有些事情处理不甚合先帝对储君的设想罢了。
    宋启连的太子之位就这样安稳又跌宕地坐了好些年,终于在景宁四十二年被轰下了高台。
    景宁四十一年冬,狼王哥舒裘率军攻打渭阳城,敌人攻势凶猛,都指挥使司紧急向兵部请求调兵前来支援。
    没有一场战争是轻描淡写的胜利,成功累在白骨之上,那场战争的白骨之内,埋葬了周忠大儿子的英灵。
    大魏将士大捷,周忠一夜白头,可在继续打仗还是和谈的节骨眼上,先帝犯了难。
    一夜白头的周忠当年还是户部尚书,听说了主战主和两派争执不下,当即奉着核对好的国库账簿进入名堂,请皇帝一鼓作气,追杀哥舒裘残余军队,绞杀个片甲不留。
    他失去了长子,不想看见只是草草打败敌军,非要追到狼族老巢,他才能让自己的儿子在风雪交加的冰原上安息。
    皇帝动摇了,就在这时,太子宋启连站了出来。
    他先是提出了国库之中几项被周忠隐去不提的开销,又指出钦天监提到明年怕是个多雨之年,一些用于赈灾、救济的款项必定要存下来,凡此种种列了数十条,将明面上充盈的国库算得分文不剩。
    末了,宋启连道:“请陛下三思,臣以为,和谈才是上上之选。”
    周忠当时就呛了回去:“太子殿下还真是什么都忍得下。”
    宋启连面对毫不掩饰地恶意指摘,也一句话都没有分辨,只是道:“本宫不过如实分析,周大人不必如此咄咄相逼。”
    “臣还是户部尚书,总不至于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