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议院是整个联盟的最高决策部门,即便现在是因为院内发起重投而更改决议,但公众都会认为是我们迫于舆论压力而出尔反尔,简直可笑!”
    “明知决策是错误的,却为了所谓评议院的脸面而不去修正,才叫做可笑。”议长裘戎开口。
    “或许我们可以以一种折衷的方式来修正。”顾闻景说。
    最后评议院为这件人人都心知肚明的荒唐事件编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信鸽汇演原就是要邀请阮绥音的,而最初的名单里之所以没有他,是因为他作为汇演的亚联盟一番嘉宾,将择日由评议院副议长姜珩亲自邀请出演。
    这场信鸽汇演风波终于得以平息,而除了阮绥音的支持者和近来焦头烂额的评议院,在多番争取后得以修正自己错误的顾闻景也松了口气。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喜爱和支持,也非常感谢评议院的邀请,我一定会不遗余力为汇演做好准备,为大家呈现最好的舞台,为战火中的极洲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也希望大家能继续关注、支持信鸽汇演。”
    阮绥音站在无数闪光灯中间,朝旁边的副议长和台下的记者深鞠躬。
    顾闻景站在台侧,和台下、屏幕前的观众一起鼓掌。
    只是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追悔莫及,不论结果会不会发生改变,他都该在第一次决议时就为阮绥音投上那个赞成票。
    或者说在最初,在父亲勒令他和阮绥音保持距离的时候,在阮绥音苦于徐可阳霸凌的时候,甚至是在阮绥音主动向受伤的他示好的时候,他就该放下那高贵的架子,就该学会反抗父亲,就该亲口告诉阮绥音:真实的你也值得被爱。
    只要愿意主动迈出哪怕只是一步,他本该是最能轻易得到阮绥音的那个人。
    将装着一堆瓶罐针管的垃圾袋扔到两条街之外的垃圾站,保镖回到自己住的老式出租屋,耳机里仍一遍遍循环播放着阮绥音一首鲜为人知的冷门歌。
    他坐到黑暗中的椅子上,沉默地把玩着手里的短刀。
    会妨碍到阮绥音的因素似乎都已经暂时被排开,但长时间以来在大众的视线之外,阮绥音收到的那些神秘来信始终让他很在意。
    尽管那人看上去坚定不移地站在阮绥音这边,但有时他激烈的措辞和那上帝之眼的态度总让保镖不安。
    一个过分极端的人很难被把控,比起阮绥音身边的其他人,将阮绥音神化的他对阮绥音抱有过高的期待和展望,但假如有一天阮绥音没有照他所设想的方向前行、或是背离了他的信仰——总而言之,那个人相当危险,可目前为止,保镖对他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孔没有任何头绪。
    汗水仍然源源不断从颈侧滑下,沾湿胸口的衣料,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汗,难耐的灼痛自每一寸被烧伤的皮肤扩散开来,让他心神不宁,只有音响里传来的、那轻灵飘渺的声音能让他获得短促的平静。
    只是这样就够了。
    只是这样,躲在最隐秘、不为人知的角落、混在那千千万粉丝里听着阮绥音的声音就足够了。
    不必要占有,不必要得到,甚至不需要被阮绥音记住。
    毕竟,在这场属于阮绥音拥戴者们的厮杀牌局里,他这个尽忠职守的护卫自始至终连牌桌都无心爬上。
    “和我一起,为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送去希望吧。”
    高泽琛和傅斯舟坐在顶楼餐厅,看着对面悬浮大屏上向镜头伸出手的阮绥音。
    “那就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了。”高泽琛转向傅斯舟,端起酒杯诚恳道。
    傅斯舟没说话,只是也端起酒杯,一下子咽了大半。
    “你到底是怎么了?现在绥音能重回汇演,替你和顾老爷子拉大旗,你还不高兴?”高泽琛不解。
    “高兴,当然高兴。”傅斯舟面无表情地说。
    阮绥音没得到他想要的爱,而自己得到了名誉和助力、也顺利化解了舆论风波,却忘了初心,忘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傅斯舟想。
    似乎没人能真的得偿所愿。
    不同的是,即便无法得到傅斯舟,阮绥音仍然坐拥着千万宠爱。
    而傅斯舟却输得一败涂地。
    手机强震动了一下,傅斯舟瞟了一眼,阮绥音发来了消息:【你现在连家都不打算回了么?】
    傅斯舟停顿片刻,回复了过分简短的一个字:【家?】
    阮绥音坐在秋千椅上,盯着屏幕上那个冰冷至极的问号看了许久。
    最后他猛一甩手,狠狠将手机砸向一边,甚至带折了几枝无辜的夜来香。荒唐至极。
    没有段奕明那么懦弱,没有顾闻景那么高傲,更不像保镖那么与世无争,满身陈年伤痕、看似强大实际脆弱的傅斯舟原本该是最容易拿捏的。
    然而此刻,阮绥音却在那挫败感之余品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没再得到回复,傅斯舟放下手机,忍不住再次看向悬浮大屏上温柔浅笑的阮绥音。
    像栖息在一片黑色沼地之中,裹着满身白色绒羽的古怪异类,他蛊惑人心,凭一张圣洁面庞和魔咒般的歌喉让所有人都误认为他是个不慎落入五蕴的天使。
    但只有傅斯舟知道,他是个面目狰狞、噬心饮血的恶魔,犯了五宗不可饶恕的罪。
    他傲慢,令人出卖灵魂、令人背叛自我,却无法给任何一个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