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吱呀”一声,后窗开了。
  焉谷语沉浸在自怨自艾中,没听着那点响动。
  陆惊泽利落地跳入窗户,再关上窗户门。今日,他倒是觉得焉一焉二有心放他,进门进院很是顺利。
  倏地,他鼻尖闻到一股花瓣的芳香,微微一怔。她,在沐浴?
  陆惊泽缓缓勾起嘴角,撩开珠帘,大步越过屏风往里头走。
  “叮叮当当”,焉谷语被竹帘摇晃的声音惊得睁开眼,下意识往屏风拐角处投去目光,这一看可是把她吓了一跳。
  “啊!”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焉谷语飞快捂住自己的嘴,顺道也遮住了一部分外露的春光。她往浮在在水面上的花瓣下缩了缩,不悦道:“你快转过身去。”
  “我要是不转呢?如何,你要杀了我?”陆惊泽并没转过身,反而唱反调似的朝浴桶边缘走,最后停在浴桶的另一侧,他直勾勾地望着焉谷语,丝毫没闭眼的意思。
  她的脸在迷漫的水汽中雾蒙蒙的,鬓边水珠晶莹,更显眸子黑白分明,白雪般的肌肤被温水醺成了诱人的桃花色,盈盈欲滴。
  “下流胚子,你快闭上眼睛!”焉谷语被他看得面上发烫,一时不知道是浴桶里的水热,还是被他看得羞臊,又往水下缩去,怒道:“你再看我喊人了!”
  第87章 不在乎
  “那你喊吧。”陆惊泽将手搭在浴桶边缘, 身子微微往前倾去,饶有兴趣地与焉谷语对视。“我反正不怕被人看到在你房里。”
  焉谷语望着他耍无赖的模样,他面上没一点着急, 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会嫁给别人。她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可, 她想试试他的心思。
  “呵。”她垂下面颊, 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哑声道:“今日,我遭人算计没了清白,等皇后娘娘的懿旨一下便要嫁给谢家三郎了。往后,你还是别来找我了。我们……”
  没等她说完, 忽地, 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随后, 他凉薄的唇压了上来。
  陆惊泽弯下身, 温柔缠绵地勾着她的唇瓣,偏偏又若即若离, 碰一下, 停一下, 引诱她回应。
  “……”
  他鼻尖气息分外灼热, 每一次都清晰无比地落在她心尖上, 撞得她心口一跳一跳的。“你……嗯……”她羞恼地伸手推他。
  刚出水面的手湿漉漉的,满是花瓣,这一推让陆惊泽身前也沾了不少花瓣。他今日穿的是白衣, 花瓣印在上头极为好看。
  重重吮了一下, 他才抬起头看她。
  近在咫尺的面庞上酡红一片, 又撩人又醉人, 似水柔情的眸子欲语还休,看得他心尖登时一荡。“喊一声。”他哑声开口,想听听她此时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焉谷语不住地喘着气,在他的眼神下喊了一声,“混账。”虽是骂人的两字,可她出口的声音又娇又媚,听着反倒像是在撒娇。
  陆惊泽笑出声,轻轻抚着她的唇瓣,用一种类似做决定的语气说道:“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啪。”焉谷语抬手打他,她还在气头上,又没听到自己想说的话,自然不愿与他亲近。“那你打算怎么做?对抗皇后么?”
  “能做的可多了。”陆惊泽挑起剑眉,目光往下一瞥,“例如……”说着,他朝她身前看去,浴桶里水面被她搅得波动了,花瓣悉数散开,水下画面若隐若现。“咕噜。”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看到了。”
  “你。”焉谷语急忙交叉手臂捂住自己,愤懑地瞪着陆惊泽。“下流!”
  陆惊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头,也不觉得自己无礼,反倒大大方方地欣赏起来,越瞧越觉得她面红的模样好看,直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不快地隆起眉骨,凑近焉谷语耳边,飞快说道:“我若是保不住你便拉你一起死,至于名节那种东西,我根本不在乎。”语毕,他朝她吹了口气,闪身出了内室。
  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得像是素夏里的风,还没等人好好感受其中的凉爽,眨眼间便没了。
  “混蛋。”焉谷语缓缓松开手,不舍地看着陆惊泽离开的方向。她反复念着他方才说的按句话,什么意思。
  他真能阻止自己嫁给谢卓凡么?倘若按照梦中的事看,他会在年后登基,但她等得到年后么?
  “咚咚咚。”不多时,揽月扣响了房门,“小姐洗好了么?”
  “何事?”焉谷语随口应了一声。
  揽月回道:“宫里来人了,老爷让小姐尽快去前厅。”
  宫里来人了?焉谷语即刻反应过来,这会儿该是杨觉远送辛白欢的懿旨到焉府。她胡乱洗完,匆匆穿上衣裳出门。
  *
  前厅。
  焉谷语迟迟不来,杨觉远等不及了,于是将懿旨交给焉问津,笑着道:“焉大人,恭喜你啊,前些日子刚升官,眼下又有女儿出嫁,真是双喜临门。而且谢家是彧国的首富,焉小姐嫁过去一定衣食无忧,真是好命,怪不得当年算命先生说她命好。”
  一旁,陈鱼弄不清状况,只管摆出笑脸。
  焉夏致则是心头窃喜,她原本还在埋怨嫉恨焉谷语,为何她能嫁给贺良舟,自己却要嫁给一个莽夫,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皇后赐婚了。
  这下,她心头的膈应少了大半。
  “谢皇后娘娘赐婚。”焉问津沉着脸接过懿旨,嘴角是扯都扯不起来,更不打算接杨觉远的话,淡淡道:“但愿小女的命真如那位大师所言。”
  “杨公公。”这时,焉谷语从后堂进入前厅,她一眼看到焉问津手中的懿旨,目光尖刻,仿佛盯着仇人一般。
  这懿旨来得当真是快。
  “语儿,过来谢过皇后娘娘。”焉问津怕焉谷语生事,主动喊了她,“还有杨公公。”
  焉谷语深吸一口气,冷脸上前,对着杨觉远道:“臣女谢皇后娘娘赐婚,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焉小姐,皇后娘娘已经找人依照你与谢公子的生辰八字算过时间了,正月十二是个好日子,宜婚嫁,距离现在有将近两月,准备时间也充足,你意下如何?”杨觉远满脸堆笑,望着焉谷语道:“自然,皇后娘娘也只是给个提议,最后定在何时,还是得你与谢公子敲定。”
  “皇后娘娘当真是有心了。”焉谷语不冷不热道,让她此刻开开心心地道谢,她确实表现不出。
  “无事咱家便回去了,到时,焉大人可别忘记的给咱家送一份喜帖,咱家一定到场祝贺。”杨觉远笑眯眯地说着。
  “好,到时本官一定给杨公公送上喜帖。”焉问津勉强接了一句。
  “咱家还有其他要事在身便先走了。”杨绝远冲着几人礼貌性地点点头,转身离开焉府。
  焉问津立在原地不动,也没说要送。
  杨觉远一走,陈鱼即刻行至焉谷语身前,软言安慰道:“语儿,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难受也无济于事,何况谢家三郎也不是配不上你。唉,天意弄人,只能说,你与六皇子无缘。”
  焉谷语摇摇头,她想,她是应该信他的,信他不会让自己嫁给别人。
  “谢……”焉夏致本想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可话到嘴边,她想起了自己的婚事,同样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的男人,如此一想,她又说不出话了。
  *
  离开焉府后,杨觉远正要坐上轿子,倏然,一孩童将一封信塞到了他手中,随后一溜烟地跑远了。
  杨觉远怔了怔,他拆开信封,抽出里头的信纸展开。
  “……”
  上头写的全是他与辛白欢的事,极为详细,其中包括他每日清晨会给辛白欢送花,他生辰时,辛白欢也会送他东西,他们俩一道在辛府的后院骑马……
  稍微一看,他立马将信纸撕了个粉碎。
  他急促地呼吸几口气,猛地回头朝身后看去,只见陆惊泽坐在茶馆二楼喝茶。见他看去,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举杯示意他。
  杨觉远不敢与他过多对视,转身进了轿子,“快走。”
  上轿后,他坐立难安,心头始终念着方才那封信。倘若,那封信叫陆赢看到,他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辛白欢是皇后,她不能无所谓。
  无论如何,赐婚给焉谷语和谢卓凡是辛白欢的计划,他竭尽全力也会帮她做到。
  杨觉远捏紧手中破碎的纸张,暗下杀心。
  第88章 诀别了
  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焉夏致也不愿继续待在前厅,多待她只会想起自己的婚事,一样的无力, 一样的被迫。她一句话也没说,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焉问津拿着懿旨行至焉谷语身前, 他说不出话, 默默将懿旨递给焉谷语。
  焉谷语喉间一动,最后什么都没说,平静接过懿旨。
  “老爷,夫人,小姐, 谢侯爷谢夫人谢公子来了。”忽地, 下人来报。
  闻言,焉问津与陈鱼齐齐看向焉谷语, “语儿, 你若是不想见他们便回风铃院吧,这里爹来应付。”
  陈鱼跟着道:“我看你脸色不好, 还是回去歇着吧, 这里我跟你爹应付。”
  “不用了。”焉谷语看向前头, 冷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爷。”陈鱼询问似的看向焉问津, 焉问津点点头, 对着下人道:“让他们进来。”
  “是。”下人急急忙忙跑出去。
  随后,谢九钏一家子人进了焉府,跟在他们后头的是一群抬着聘礼的人, 共十八人, 两人一担聘礼, 他们一来, 院子里便被人和东西占满了。
  然而焉问津的面色并不好看,陈鱼也满脸尴尬,欲笑不笑的。
  “焉兄。”谢九钏像是没看到焉问津的神情,大步往焉问津走去,伸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肩头,殷勤道:“好久不见啊,你近来过得如何?”
  焉问津不着痕迹地挪开谢九钏的手,淡淡道:“谢兄说笑了,我们今日才在皇宫里见过。”
  “哈哈,是么。你瞧我这话说的。”谢九钏讪讪地收回手,示意谢卓凡上来说话。
  从进府那一刻起,谢卓凡的目光便没移开焉谷语,他对她有愧,极想多与她说说话,表表自己的心意,偏偏焉谷语一眼都没瞧他。
  他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谢九钏与王氏进入前厅候,焉谷语极为平淡地喊了声,“谢伯伯,谢伯母。”她顿了顿,更为冷漠地喊了谢卓凡,“谢公子。”
  见状,谢九钏与王氏一愣。
  谢九钏笑呵呵道:“再过不久,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喊得这么拘束,你喊我爹也无妨。”
  一旁,谢卓凡连连点头,期盼似的望着焉谷语。
  焉谷语转向谢九钏,正色道:“我与谢公子还未成婚,如此喊人实在不妥,再者,往后的事谁说得准。”她以前有多敬重他们,现在便有多厌恶他们。
  谢九钏挠了挠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对不起人家姑娘,他也没什么底气豪横,只能拉下脸皮说好话,“语儿,这次的事的确是卓凡不对,从皇宫出来后我便骂了他半个时辰,骂得他狗血淋头。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已经发成了,皇后娘娘也赐了婚,你们往后便好好相处。我敢保证,卓凡一定会一心一地对你,我们俩老对你也会跟对亲生女儿一般。再说了,你跟开颜是手帕交,即便卓凡陪不了你,还有她陪你。这多好啊。”
  他说完,王氏接着道:“是啊,语儿,你埋怨卓凡并不能改变什么,何况懿旨已下,我们都得遵旨。”她笑着来到焉谷语身旁,慈爱地摸着她的长发,“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个儿媳,放眼帝都,哪个适婚的女子有你出色。别恼,过日子就是这么过的。我告诉你,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比如我跟你谢伯伯,刚嫁他的那会儿,我是哪儿哪儿看他都不顺眼,可如今呢,我是哪儿哪儿看他都顺眼。”
  焉谷语默然听着,一句话也不愿搭理。倘若她心里没人,倘若没有被算计的事,她也能平常心看待赐婚,但有了这些事,叫她还怎么平常心看待。
  “嘿嘿。”谢九钏憨憨地笑了两声。“我们谢家男人对夫人那是出了名的好。”
  “好了,你是聪明的姑娘,肯定能明白我说的话。”王氏放下手,温柔道:“眼下,你若是还气着,我们便与你爹商议婚事,你若是不气了,我们便一道商议婚事。”
  “王姐姐,”这时,陈鱼上前,揽着焉谷语的肩头道:“语儿她从宫里头回来起便不大舒服,想来是头疼之症犯了,坐不了许久,至于婚事,还是我们几个商议吧。”
  听得陈鱼的话,谢卓凡主动上前,又在王氏身侧停住,“语儿妹妹,我,我有话想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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