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跟进来。”
  秦进语气森森地对着后头来了一句,很显然是对秦琅,众人心知肚明。
  丫头婆子跟到了主屋便不再向前,只在主子进屋后将门阖上了。
  “跪下!”
  国公爷秦进一声暴喝,那一下将身侧的长平长公主都唬了一跳,忍不住在后面掐了一下丈夫的后腰,结果触手都是硬邦邦地,长公主白费了许多力气。
  秦珏知道这肯定不是在说自己,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身后正垮着脸的弟弟。
  秦琅跪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跪前瞪了一眼无情无义的兄长,顺带向母亲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然长平长公主垂眸不语。
  这是她与丈夫商量好的,她宠她的,丈夫揍丈夫的,两人原则上互相不干涉。
  “说吧,自我出征后,你小子干了些什么破事,你最好老实交代,要不然保管你屁股开花!”
  国公爷秦进自墙上取下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藤条,秦琅一见那藤条,脸色便忍不住皱了起来,皮肉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老家伙也不知道从哪找的玩意,就那么一条细细的藤,看着那么不起眼,抽在身上简直是一道酷刑,而且被这藤打过后身上还不见伤,诡异地很!
  秦琅是被这藤从小抽到大的,抽断了便换一根新的,不知道用了多少。
  如今又看见这藤,秦琅心中苦不堪言。
  “爹,我招了,我招了,你打轻些……”
  到了这个地步,秦琅也不挣扎了,乖觉地地说着,眼中带着希冀。
  “说说看,要是漏说了一个,就加十藤。”
  秦琅眼皮子颤得厉害,像个鹌鹑一般应了,木木地说起了这两月来他的的种种“恶行”。
  “三月初二,三皇子在马球场上挑衅儿子,儿子跟他打了一架……”
  “没输。”
  秦琅停顿一瞬,偷瞄了父亲一眼,将后面两字补上,国公爷气得脸皮抖了抖。
  “三月十四,和裴四去平……平康坊,跟不对眼的几个家伙比试了一番,些许影响了那儿的生意。”
  又是一记灾难临头,秦进黑沉着脸,不动声色地继续道:“还有呢?”
  “三月下旬的时候,儿子不记得是哪一天了,从西陵侯府回来,在路上瞧见杨御史上早朝,就是那个最喜欢弹劾我、找我麻烦的杨御史,偷偷把他马放走了,然后……”
  秦琅说着,脑袋渐渐垂下了,看着便心虚不已。
  秦进长叹了口气,目光发沉没有说话。
  早朝时间严苛,加上那杨御史家住在永平坊,距离宫城较远,如若失去了代步的马儿,十有八九是要误了早朝的,误了早朝,至少罚三个月的俸禄,这死小子……
  “还有呢。”
  秦进已经面无表情了,就连长平长公主也叹了口气,兀自玩着自己的指甲去了。
  “没、没了。”
  秦琅眼珠子一转,掩去了别样的情绪,佯装镇定道。
  秦进看着还在遮遮掩掩的儿子,怒极反笑道:“少了什么没说吧?宁家丫头那脚伤是怎么回事还要你爹我给你一一说来?”
  秦琅撇了撇嘴,知道这事没瞒住,但也不意外,因为这事偌大的英国公府也只有祖母敢说了。
  “儿子知错了……”
  到了如今,秦琅回想起那天的事,心中虽气,但也无力辩驳,然秦琅觉得,如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般,不过倒是会放轻些力道……
  啪!
  藤条抽在了秦琅的背上,那股凌厉的痛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让秦琅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亏你还是个爷们,居然欺负人家姑娘,确实得好好管教一番了。”
  “可还有没交代的,现在一并说出来,你爹我还能手下留情些。”
  秦进执着藤条,面色阴沉道。
  “这个……”
  秦琅想起了亲蚕礼那日,自己为了吓姓宁的而干出的蠢事,还被舅舅踹了一脚,委实难以启齿,便支支吾吾了起来。
  还没等他下定心思将其说出来,秦进便没了耐心,用藤条指了指一旁的秦珏道:“既然你不愿说,那便不为难你了,大郎,你来说,还有什么是他没交代出来的!”
  秦珏看着那根夺命藤条在眼前晃了晃,心中也是惊惧了一瞬,生怕也像弟弟那样挨一藤条,遂立即站出来回禀道:“回父亲,却有一事二郎没说,是亲蚕礼那日,二郎他……”
  秦珏自知维护不了弟弟,也不大想维护他了,长这么大,他给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大的掩护还少?是时候叫他吃点苦头了。
  将那日的事娓娓道来,秦珏口齿伶俐,将细节都一并交代了出来,比如说弟弟是如何拿着那虫子追着宁家姑娘跑得,宁家姑娘有多害怕多狼狈,宁太傅有多生气,舅舅将人踹得有多利落。
  他作为从始至终的见证人,秦珏无疑是最适合交代这事的。
  当晚,据守在门外的丫头说,国公爷将二公子抽得鬼哭狼嚎,还是被大公子背着回去的。
  闲得无聊地丫头还特地一声一声数了过来,足足有五十藤呢!
  夜半,经过了一番亲密□□的国公夫妻清理了完毕,相拥着躺在床上,商议着小儿子的破事。
  “明日我便押着那臭小子去棠梨院谢罪,让他给宁家姑娘好好道个歉!”
  跟爱妻亲近完,秦进犹不解气,恨恨道。
  秦进为人刚肃严谨,最是看不得小儿子这种混不吝的做派。
  “不妥。”
  谁知这主意刚说出来,就被妻子否决了。
  第22章 浴佛
  秦进微阖着的双目顿时便睁开了,满心不解的看着妻子道:“什么意思?”
  长平长公主懒懒地勾着丈夫的头发,一张玉面娇艳动人,虽已到了三十五六的年纪,两个孩子也都十八了,然看着还是双十年华的模样,一颦一笑一如当年,只是添了几许妇人的成熟风韵。
  她嗔了丈夫一眼,那一眼波光流转,又携着些□□过后的妩媚,秦进只看了一眼,差点又起了火,但想到他们现在正在谈正事,遂慌忙压制了回去。
  长公主颇有些嫌弃地看了丈夫一眼,轻斥道:“说你是个武夫果然一点错也没有,宁家姑娘为何受了伤却也不声张,不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吗?她姑母是我们府上的三夫人,人家肯定是不想撕破脸的,你若是将人押过去赔罪,到时全家上下都知道了,你让宁家姑娘如何在府上待,不得连夜收拾东西回扬州,别忘了母亲还想……”
  “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就行。”
  妻子一番话点醒了他,秦进歇了心思,瞧着妻子琼玉一般的娇颜,又悄悄起了心思,但很快被妻子制止了。
  “你歇着吧,明日还要进宫,我可没精力跟你闹,快睡!”
  长公主翻了翻身,背对着不再理他。
  秦进想想也是,明日不能误了明日进宫面圣,遂将妻子搂进怀中,阖目睡了起来。
  ……
  四月初八,浴佛节。
  这对盛京来说是个热闹的日子,慈恩寺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就要来临,届时盛京百姓将会齐聚于晋昌坊,来欢度这个盛大的佛节。
  自先朝起,佛教便是举国上下尊崇的教派,无论盛京有多少外来教派涌入,教派,景教、拜火教还是摩尼教,甚至是本土的道教,与如今的佛教相比都差了一些,上到天子,下到民众,皆是堆佛家信奉不已,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浴佛节的盛况。
  浴佛节这一日,上到皇家贵胄,下到黎民百姓,皆可以进入慈恩寺礼佛,欢度浴佛节。
  届时天子也会到场,观看浴佛礼。
  浴佛礼期间,慈恩寺的沙弥还会为来礼佛的善男信女准备香汤水和糕糜,并奉上斋饭。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权贵富豪们,偶尔也会有想尝尝清粥小菜的时候。
  浴佛节期间,最为吸引人的还是其中被雇来表演的百戏伶人、杂耍舞狮之类的热闹活动,也让普通百姓在这一天大饱眼福。
  浴佛节前夜,宁姝兴奋地睡不着,几乎到了子时才堪堪入睡,好在她本就精力旺盛,才不至于在第二日呈现出倦怠的模样。
  她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只在扬州过过浴佛节,还没见过京城的是何种模样,她心中很是好奇,
  因着是浴佛节,宁姝穿了一件衬景的鹅黄齐胸襦裙,上身是青碧色的上襦,下身便是鹅黄的罗裙,宁姝甚至还给自己贴了个莲花花钿,描了斜红和面靥。
  这是盛京城如今最流行的女儿妆,宁姝也是个爱美的,自然不会落到人后头。
  提裙上车前,宁姝看见秦琅跟在国公爷和长平长公主身后出来了。
  宁姝一开始没有注意秦琅,只因长平长公主实在美貌,仙人之姿的一张脸,嘴角微微噙着的笑也像带着醉人的风月,笑着时整个人雍容中又透着温柔,让初见的宁姝着实惊艳了一把。
  娘亲那么美,怨不得秦琅那厮还有张好脸,但他也就剩下那一张脸了。
  宁姝将目光自长平长公主面上移开,看到后面的秦琅,神色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只因今日出门,秦琅没有像别的秦家公子那般骑着马,而是随着母亲坐进了牛车里,甚至宁姝还觉得他走路的模样有些怪异,似是屁股受伤了。
  嗯?他被陛下踹得那一脚不该早好了吗?
  宁姝满心疑惑,只是下意识地朝着秦琅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惹得对方一阵黑脸。
  不过没有上心多久,宁姝扶着莺声的手便上了车,再没有给秦琅多余的眼神,导致秦琅回瞪的目光给了空气。
  “那便是宁家姑娘?果然和母亲说得一样,模样俊得很,嘿嘿……”
  这厢,英国公携着妻子,看到侄女中有个眉眼漂亮鲜妍但陌生的姑娘,他对着妻子嘿嘿笑道。
  听到丈夫这般痴痴傻傻的话,长平长公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就知道模样俊,模样俊能当饭吃?”
  听到妻子反驳,秦进凑过来低笑道:“自然能,我每日瞧着你,都能多吃两桶饭。”
  “饭桶。”
  长公主脸一红,也是低声啐了回去。
  待所有女眷都上了车,英国公府的车队开始发动,朝着晋昌坊的慈恩寺驶去。
  “你二哥是怎么回事,怎么马也不骑了,走路还扭成那样?”
  宁姝跟秦家姑娘闲聊的空档,随意问了一句。
  秦琳默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秦璎亦如此。
  “我或许知道……”
  这时,秦珠捂着嘴悄悄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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