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宁蹲在床边缓了一阵,揉着脑袋站了起来,还是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时,她探出头,正好看见陆展安挂断电话朝病房转过来。
    “不是让你先吃饭吗?”
    她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还有发白的嘴唇,让陆展安看过之后脸色微变。
    他抬手撩开碎发,轻轻地去
    试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但一摸上去,都是冷汗。
    陆展安蹙眉。“会着凉的。”
    走廊里的空调确实没有病房里开得足,她还是光脚跑出来的,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弯腰抱她进去,莫炎和阿林已经将早餐摆在了茶几上,随后出去关上了门。
    “有办法了吗?”
    陆展安把餐具拆开递到她手上。“先吃饭。”
    “你先告诉我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很着急。”
    慕长宁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想用别人多操心。
    而且人在强硬支撑的时候是不会轻易倒下的,所以多耗费上一些精力,她也不在乎。
    她现在唯一挂念的就是妹妹的治疗方案。
    这样飘飘荡荡,随时会坠落的悬挂感觉,实在让她越发不安。
    但陆展安似乎不懂她的情绪,又或者是懂,却不愿顺着她。
    “再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他把粥喂到了她嘴边。“就算是真的能从国外找到医生和机器,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进行手术。”
    其实陆展安刚才接到消息了。
    国外的朋友跟他关系不错,托了家里人帮他找到了顶尖医院的主刀医生。
    但这位医生正好和家人去别的国家度假了,刚走不过一个星期。
    这是个挺麻烦的问题,毕竟像这种级别的人物,想要搞定就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了,只能看个人意愿,而现在人家摆明了说不想被打扰。
    按照陆展安的思维,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是用流氓
    手段硬来。
    不过朋友不愧是朋友,也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混蛋,于是先把这点给否了。
    这样倒是真能见到人,但到时候万一情绪影响了手术,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陆展安冲着电话骂了两句街就要挂断,但对面突然喊了一声,给他多指了一条路。
    “dr.geller,他欠过葛家的人情。”
    盖勒医生,就是他们所希望请来的专家。
    他离婚后在医院叙酒闹事,本来领导是打算给他开除的,但当时葛文扬的父亲在动过手术后,给该医院捐赠了一批高级器械。
    所以他替人家说上几句好话,院长也就给了面子。
    “都是一家人嘛,你开口说一下,葛家会帮忙的吧?”
    这话听得陆展安一阵恶寒。
    一家人,说来轻巧,葛家现在什么事儿都由葛文扬做主,他去开这个口,就是上赶着找不痛快。
    陆展安知道,但他也打了电话过去。
    他没提起慕长宁,只是简单说明事情,要他帮忙。
    葛文扬要他叫一声哥,说这是唯一的要求。
    奶奶的,真是个三孙子。
    别说叫,陆展安刚听完就感觉有只手迎面抽了他一巴掌。
    他暗暗磨牙。“我可以花大价钱,你不想要?”
    葛文扬没说话,轻轻的一声,似乎在笑。
    “……一个字罢了,就这么值钱?”
    傻子也应该知道陆展安给的肯定不会是一笔小数目,葛家虽不缺钱,但也不算富,说来是应该要的。
    可葛文扬这次
    就铁了心要跟他对着干。
    想想这么多年,陆展安让他去办的事不少,他哪一件规规矩矩地办好之后也没落得个“谢”字。
    如今他也算在翰呈如鱼得水,陆翰阳都高看了他几分,他飘起来点也正常。
    陆展安一脸憋气挂断电话的样子,葛文扬想想就爽。
    不过他也知道这回是碰在逆鳞上了,不好收场。
    葛文扬收起微笑后,沉默地出了口气,在手机里翻找起了联系人的界面。
    ……
    一口南瓜粥,甜丝丝的,很暖胃。
    慕长宁咽下去之后,陆展安又盛了一勺,她张开嘴。
    屋里很静,除了空调的声音,陆展安只能听见粥碗里溅起的水啵响动。
    他静静叹出了口气,伸手去拿纸巾。“小哭包。”
    慕长宁真的没想哭的。
    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哭闹不是好方法,而且也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但强烈的无力感一阵阵来袭,让她感觉心口酸涩得要命,难过也委屈。
    陆展安无奈放下碗,两只手都攥着纸巾去擦,也很难擦干净。
    “不哭了。”
    慕长宁在他面前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他抱住了,也哄了,但都无济于事。
    让人干着急。
    她明目张胆地愈演愈烈,眼泪一颗接着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珠子,衣服前襟都哭湿了。
    陆展安手上换了两张纸巾佯怒道。“你要是哭到我烦,我可不帮你了。”
    这话听上去有点冲,慕长宁一口呛在嗓子里,眼泪流得更凶了。
    陆展安无奈
    叹息。“我瞎说的。”
    慕长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酸胀发疼的眼睛里还含着许多泪水,一点一点地往外淌。
    “长宁,你不是一贯都冷静处事的吗?”
    第211章 喜欢谁
    但有的时候人就是这样,情感一旦爆发出来,就是山崩地裂,尤其是心头的事太多的时候,肯定是越哭越想哭,什么都顾不上。
    修长的手指摸在她的脸颊,惩罚似的捏着,有点疼。
    但随后温热的泪顺着指缝流入了掌心,想发狠的人也狠不起来了。
    陆展安低眼,望着她脸上留下的每一串痕迹,眼底的复杂情绪暗涌。
    泪水密布的嫩肉被指腹蹭过,慕长宁由着他或重或轻,也不理,只顾着呜咽,静静流泪。
    半晌,他停了动作。
    “还哭?”
    慕长宁抬头,从眼前肿胀的缝隙中看他,没有半点要乖的意思。
    陆展安在她被泪水染湿的唇珠上抚了一下。
    “再哭,我就亲你了。”
    原来最管用的是这一句。
    慕长宁呆住的几秒钟内把要流的和还没流的眼泪全收回去了,换了一副要冒火的样子瞪着陆展安。
    他到底是有多混蛋啊?
    不过这一双圆鼓鼓的核桃眼,凶起来也吓不住人。
    陆展安淡淡地勾了下嘴角,圈她入怀,手扣在她脑后一下有一下无地抚摸着。
    “不用哭,我已经心软了。”
    幸好病房里的温度偏高,桌上的食物即使放了一段时间,也还不算太凉。
    慕长宁洗了一把脸出来后,被劝着又吃进去了半碗粥。
    陆展安扔垃圾回来,看见她在摆弄手机,上前就抢了过来让她睡觉。
    “还我。”慕长宁朝他伸手。
    今天天刚蒙蒙亮就有电话打进来,但她没接
    ——她现在实在是不想面对慕震东,之后的所有陌生电话也都被她挂断了。
    后来慕长宁突然想起来今天要去机场接人,再看手机,发现蓝梦果然已经给她发了顺利登机的消息。
    陆展安让她好好睡一觉,慕长宁说自己想去看看长康。
    他充耳不闻,只低头让她老实点,给她盖被子,四角都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颗小脑袋。
    慕长宁不领情,冷着脸翻过身去。
    旁边坐着的人轻呵了一声,低下头在耳边用流氓话吓唬她闭眼。
    房间里空调被调小后作响的声音好似微风,轻缓平和,更能让人昏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