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单独问话。
    郝三又先动一遍刑,嘴就没有那么严实了。
    岑砚皂靴步入房间。
    等再从盐场所属商贾的房间“谈话”出来,鞋底都浸透了血渍。
    但好在,该问的基本都问了出来。
    问完,一屋子人齐聚。
    赵爷先道:“世子身体无碍,但骑马来回,对小孩子来说到底太过颠簸,阿嬷受了惊吓,今晚上怕是哄不了世子,主子还是应当去看看。”
    岑砚点头:“商议好就去。”
    赵爷这才道:“都检查过了,要不了命,按理对有官身的知州不该动刑……不过不管是勾结山匪还是私自养兵,发现了都是极刑,相比起来这点伤,也没什么大碍。”
    岑砚自然知道。
    赵爷:“要……疗伤吗?”
    岑砚:“先丢着,不死就行。”
    那就是要他们受活罪了。
    心知岑砚此刻必定怒火滔天,赵爷只道知晓了,会吊住他们各自的命。
    郝三说正事道:“审得快,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又是从经商的人着手,基本都问出来了。”
    “说是山上有两个师左右的私兵,都是这两年慢慢养着的。”
    “刚开始惶恐,后面随着王爷收拾盐商的手段愈发厉害,陛下也开始服用丹药,这群人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顿了顿,说正事道:“两个师,两万人,还不足为惧,但若是要加上总督手头的兵,那我们的人手就不够看了。”
    若是要在山上打起来,对方还有地理优势,总督再带兵过来浑水摸鱼,这个仗会打得很艰难。
    岑砚:“所以这件事要快。”
    郝三迟疑:“不如把总督也一道捉来?”
    都养私兵了,左右是个死,他们也没什么好掣肘的。
    岑砚想了下,摇头:“那太打草惊蛇了。”
    “军队之间,哪怕隔着距离,总是有些特定的信号弹能相互沟通,抓人快,但……”
    庄冬卿还在山上,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沉默片刻,深吸口气,岑砚转而问起,“我让散布出去的消息,办妥了吗?”
    柳七:“妥了。”
    “路遇山匪,知州为贼人所伤,世子被山匪劫掠,要求巨额赎金当面结清。”
    先宣扬岑安没回王府,那山头的人乃至杭州暗处的众人,便会以为是中途有人带岑安逃了,岑安还在盐场附近,这样他们的计划便不算完全失败,私兵会将精力先都用在搜寻世子上,企图捉到了人,将功补过。
    这样既稳住了总督和山上的兵营,也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无暇考虑李央他们的处置问题。
    岑砚:“总督府呢?”
    柳七:“我已经去过了,请求总督借兵,一举缉拿山匪,救回世子。”
    “总督亲自接见的我,瞧着没有生疑,当然,也没有答应。”
    岑砚松了口气,“不在上京,八皇子又去祭祖了,此事关系重大,怕是会有一两日的耽搁,要那边拿主意,刚好……”
    这个等待时间,就是他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岑砚:“放城外的兵先不动,派人去苏州,调兵过来。”
    苏州那边的兵营他们都熟,为了督办盐务,还帮忙训过。
    此时调来,能解近忧。
    “不要从杭州走,先骑马出城,去往附近的城镇坐船走。”
    “六皇子被掳,不是个小事,就按山匪写,先上报,看陛下是个什么态度。”
    柳七应诺。
    “徐四。”岑砚又叫。
    徐四抱拳。
    岑砚:“等我们行动前,你将世子送往城外,杭州城里不留人。”
    徐四应声。
    盘了一遍,能布置的,都布置了,岑砚这才起身,去洗漱换身衣服,见小崽子去。
    到了岑安安的房间,果然,小崽子没睡着。
    “爹爹。”
    见了他,自然抱了上来,岑砚伸手接住小崽子。
    冷硬了半天的心,忽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叭叭呢,还没回来吗?”小崽子揉着眼睛,问着。
    岑砚的心失跳一拍,拍着岑安安的背心,笑着安抚道:“你爸爸今天在外有事,等他回来了,会第一时间来见安安的。”
    “哦……”
    半晌无话,小崽子仰头看了岑砚片刻,“真的吗?”
    岑砚很难受,但还是镇定应道:“真的。”
    “他不是答应了安安会回来的吗,他什么时候食言过?”
    “是哦,爸拔不会骗人。”
    岑安安又扒在岑砚肩上,小脸皱起道:“我有点睡不着,爹爹。”
    “那爹爹给你讲故事?”
    “爹爹也会讲故事吗?”
    小崽子被吸引了注意力,稀奇。
    “你爸爸给你讲过的,可以吗?”
    “也行哦。”
    月色如洗,岑砚不熟练地讲着童话故事,岑安安听着听着也困了,睡前,嘟囔道:“我有点想爸爸了。”
    难得的,将爸爸两个字的音都发全了。
    岑砚愣了一瞬,岑安安已经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摸了摸小崽子稚嫩的脸蛋,岑砚神色莫辨,缓缓,轻声自语道:“爹爹也是,有点想他了。”
    第90章 看破
    哄岑安安睡着后, 岑砚并没有离开,反而跟着他一道,睡了一个多时辰。
    再多便睡不下了。
    心中压着事。
    半梦半醒的时候, 下意识伸手去够身边的人, 往常一摸就能碰到, 而且他喜欢将人往自己身上拉,时间久了,有时候他一碰,庄冬卿下意识就会挨过来, 很乖的。
    岑砚睁眼, 小崽子在床最内侧呼呼大睡。
    哦, 不是主屋。
    扶着额坐起, 意识渐渐回笼,岑砚又才想起, 庄冬卿眼下也不在府里。
    拧着眉就这样坐了会儿。
    夜凉如水,和衣而眠,哪怕在夏日, 半夜醒来也能感觉到些微的冷意浸透。
    但这对岑砚并不算什么, 行军的时候夜宿野外,冬天也过来了。
    目光没有焦点地飘了会儿。
    岑砚扶了扶额。
    咂嘴的声响传来,床里侧的小崽子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看向岑安安,看到那稚嫩的面庞中, 和自己相似又不同的地方,岑砚的神情慢慢柔和。
    检查一遍, 确认小手小脚好好盖着, 给小崽子拉了下被子, 岑砚起来了。
    门外有仆佣候着,他出来,仆佣即刻进入内间,接替了守夜的工作。
    柳七不知何时到了,却守着并没有叫醒他,岑砚由六福伺候着洗了个手脸,清醒片刻,问道:“地图画好了?”
    “盐场和山上的地图,找了当地人与商贾家里负责的,画了好几份出来,我来的时候正在比对细节,现下约莫是好了。”
    柳七恭敬回复。
    岑砚:“山路务必详细,不要被糊弄了。”
    “知道的。”
    岑砚还想叮嘱几句,定睛一看是柳七,意识到什么,失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柳七都办不好这件事,他军里也没谁能办好的了,按了按眉心,岑砚:“马匹呢,走山路军马不行,须得矮脚马,营里还有多少?”
    柳七:“从封地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连左右的,刚核对了下,算上中间的折损,几年过去,目前还剩二十来匹壮年马,若是想多带些人,凑合着也能有三十匹。”
    多带人定然搜寻的范围更广,能办的事更多。
    但是用小马和老年马,一旦有需要奔命的时刻,耐力便会是个大问题。
    这种小事,柳七第一次见岑砚垂目如此之久。
    好像取舍格外艰难似的。
    “就二十多匹马吧。”最终岑砚道,仿佛自言自语,“也不少了。”
    按惯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