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钟至接到了一条来自夏斯弋的长语音,听完良久,对方才告诉他发错了。
    钟至半个字也没回,转手就把语音列入了收藏夹。
    收藏记录一条条移动,终于停在钟至想要的那项上,他把手机音量调大,点击了播放键。
    手机扩音器里传出夏斯弋的声音:“你听我给你讲个笑话啊,大师兄,大师兄他哈哈哈……”
    话音被笑声拦腰截断,顷刻间勾起了夏斯弋记忆里翻涌的笑意。
    坚持不过三秒,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板正标准的军姿也因此破功。
    宋教官冷脸看向他:“笑什么笑?出列!”
    夏斯弋一出列,不远处的语音即时中止。
    他强迫自己下抑嘴角,铿然道:“报告教官,有人在方阵外干扰正常军训。”
    宋教官驳斥道:“这种程度也算干扰吗?没看见全方阵只有你一个人在笑吗?10个俯卧撑准备!”
    夏斯弋憋屈地俯身趴卧。
    两个标准的俯卧撑完成,钟至那边继续播放:“大师兄练成,哈哈哈哈……”
    听着自己的笑声,夏斯弋再次进入憋笑状态,手臂也骤然失力。
    这样的行为顷刻间引起了教官的不满:“还笑?再加10个!”
    夏斯弋咬住舌尖压制汹涌而来的笑意,可惜效果也不甚明显。
    行,算你狠。
    他腾出一只手,不计后果地直接朝钟至的方向比了一个中指。
    “屡教不改,再加20!”
    同坐树荫下的曲明格一阵看呆:“我去,什么情况?”
    钟至慢悠悠地熄灭屏幕:“我放的是他高中时一听就乐个不停的笑话,还是他本人叙述的版本,效果加倍。”
    看着还在做俯卧撑的夏斯弋,曲明格连连咂舌:“损还是你损,果然惹谁都不能惹你。”感慨完,他又问,“所以这个笑话完整版的是?”
    钟至告知他:“大师兄练成铁头功,下山后被磁铁吸走了。”
    “?”曲明格一头问号,“这哪里好笑?”
    “不知道。”钟至摇头。
    “那你又笑什么?”
    钟至眼角微弯:“笑话本身不好笑,讲笑话的人好笑。”
    曲明格痛苦地咧动嘴角:“搞不懂你,社团那边要布置社团场地了,千万别忘记来啊。”
    钟至淡淡应声。
    炽热的阳光无限拖长难捱的训练,教官的一声“休息”炸入人群,众人纷纷瘫软四散,唯有夏斯弋精神百倍地直奔钟至,大有当场报仇的架势。
    他快速踏上台阶,影子盖住钟至的大半身子:“找事儿是吧?是仗着人多我不会对你动手吗?”
    钟至半点也没受夏斯弋的影响,语气平缓道:“我就是想试试,一个人会不会时隔几年还会被同一个笑话逗得直不起腰,该不该说,你还是有点长进的?”
    夏斯弋咬牙切齿地瞪他:“你有病吗?”
    钟至抬头,树影的光点由发间移至眼尾:“说话礼貌点。”
    夏斯弋嗤笑一声,转而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换了个“礼貌”的说法:“请问您有疾病吗?”
    有限的耐心耗光,他直接上手抢手机。
    钟至眼疾手快地扣住手机:“抢别人手机就更不礼貌了。”
    两人手掌交叠着争抢,暗暗较劲。
    “给我删了那条语音。”
    “发都发了,还不让人收藏?”
    “发错人了发错人了,你到底还要我说几遍!”
    “欻啦——”
    钟至扬手提起塑料袋送到夏斯弋面前,声响打破了争吵不休的僵持。
    隔着透明袋子,夏斯弋看清了里面装的东西:冷饮、零食、驱蚊水、止痒膏还有防晒。
    每一样都是为军训准备的东西。
    夏斯弋抓握手机的力道倏而松弛,他态度缓和地接过袋子,言语间的倒刺也短暂平顺下来:“什么意思?向我求饶?”
    钟至单手撑程地,身体自然地往旁倚动:“就是给你看看。”
    只一句话,夏斯弋勉强落下的火气爆炸式地攀升到顶端:“你——!”
    愤怒的情绪刚泄一角,钟至的母亲忽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作为津松大学的教授,叶阿姨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夏斯弋眼珠半转,一脸平静地把口袋交还给了钟至:“可以了,我看完了,你收回去吧。”
    钟至瞬间觉察出异常,几乎在叶阿姨开口的同时转头向后望去。
    “弋弋,开始补训了?”
    “嗯。”夏斯弋点头。
    “宝贝?”钟母看见钟至,“你怎么也在这儿?”
    钟至哑然。
    他和夏斯弋间无声的硝烟还残留在空气里,无论他现在说什么,恐怕都难以独自圆谎。
    就在钟至飞速编织说辞的时候,夏斯弋弯身拽他起了身:“钟哥哥是专程给我送军训必备品的,看见我被蚊子咬了脚踝,还说要亲手给我涂药来着。”
    夏斯弋将“亲手”两字咬得极重,望向钟至的眼神却澄澈又无辜:“是吧,钟哥哥?”
    钟至平素总爱端着架子,别人照顾他可以,要他屈尊照顾其他人,那怕是比登天还难。
    说完,他盯向钟至,静等他的反应。
    岂料钟至竟毫不犹豫地点头称是:“嗯,蚊子包是要尽早处理,像去年一样过敏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