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也想你,他只是太忙了。”顾煜憋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听的话安慰萧灼华,只好胡乱搪塞过去。
    萧灼华转身进屋后不再说话,晚膳无论顾煜怎么哄都只吃了一点,坐在床沿闷闷不乐地抱着一个木头匣子发呆,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糖葫芦都不吃了。
    顾煜见把媳妇弄伤心了,便假装不经意地凑到他身边想套个近乎。
    “匣子里是什么?我看看。”顾煜探过头问。
    萧灼华打开小匣子,里面是一方叠好的巾帕,和一封休书。
    “少爷留给我的,好东西。”萧灼华讷讷地说。
    顾煜有些好奇,趁萧灼华发呆时不注意,偷偷伸手将那巾帕取出,听到什么东西“沙沙”作响,像是碎了。
    萧灼华回过神来,见那朵自己最心爱的小花被顾煜捏碎了。
    顾煜看着巾怕里包着看不出颜色的干花碎屑,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给萧灼华的。
    看着萧灼华震惊又委屈的脸,顾煜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又把人惹毛了。
    萧灼华眼尾泛红噙了泪,伸手在顾煜结实的臂膀上打:“坏男人!坏男人!”
    顾煜没想到萧灼华认真打起人来这么疼,只好老老实实挨着,自知理亏地小声道歉:“我错啦,你别生气。”
    萧灼华不一会儿就没力气打了,把小干花的碎屑用巾帕小心翼翼包好,抹着眼泪边抽泣边嘟囔:“少爷只留给我这一点点念想,你还把它弄坏,气死我了。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顾煜突然想到,自己不在的那些时候,萧灼华应是靠着这一点微薄到寒碜的东西,孤身一人撑过了多少思卿如狂的日日夜夜。
    第89章
    萧灼华一连好几日不再理睬顾煜,也不再嚷嚷着去桃花树下等少爷,心气积郁更添病情加重,常常握着包裹干花碎屑的巾帕成天窝在床上眼泪汪汪忍受疾痛如割,听到顾煜回来的脚步声就翻身面对着墙不愿看他,一见顾煜贱兮兮地笑着凑过来,就扯起被子嫌弃地蒙住脸。
    顾煜顶着萧灼华幽怨的目光伺候他擦洗身子,像哄小孩一样给他喂饭穿衣,半夜浅眠时听到萧灼华的呻吟,急忙爬起来给他按摩腰腿,收拾他吐血的痰盂,然后听媳妇不服气地嘟囔一句“坏男人”。
    按说变傻了记性不好,这小傻子怎么还记仇。顾煜纳闷。
    顾煜看到媳妇一直不待见他,有些受挫地叹气,在寂静的夜里点起一盏油灯,拿着一把刻刀和一截软木,盘腿坐在自己的地铺上吭哧吭哧地捣鼓起来。
    萧灼华透过被子的缝隙偷偷看顾煜的背影,想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顾煜身后毛毛的感觉有人在看他,回头看见萧灼华仍旧气鼓鼓蒙着被子,有些疑惑。
    不一会儿,顾煜用指尖戳戳萧灼华蚕蛹般裹严全身的被子,兴致勃勃地说:“给你做了个好东西。”
    萧灼华一动不动蜷在被子里,并不搭理他。
    “你看看嘛,是不会枯萎的小花,也不会被捏碎。”顾煜仍是嬉皮笑脸地戳戳他,将刚刚雕刻出的一朵桃花放在萧灼华身边。
    于是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走那朵桃花。
    顾煜坐在床头忐忑不安地等着萧灼华答复。
    “雕得还挺好看。”萧灼华掀起被子,仍是不服气地看着顾煜。
    “你喜欢就好。”顾煜笑笑说。
    “你还会木刻?”萧灼华放下戒备,抬眼看他。
    “我爹教我的,我爹很会雕东西,小时候给我做过好多木头剑。”顾煜托腮想起了往事。
    萧灼华坐起身,把木头小花当成珍宝一样装进小匣子,语气缓和地点点头:“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那你原谅我吧。”顾煜勾唇轻语,暧昧地向萧灼华凑上来。
    两人的唇挨得很近,仿佛马上就能厮磨着亲咬。
    萧灼华翻脸无情,嫌弃地推开顾煜的脸:“你不好,你是坏男人。”
    顾煜:?
    有天夜里萧灼华毒发到痛不欲生,顾煜心痛如绞地看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布满痛楚,床上孱弱的美人硬生生抽搐着疼晕过去,宛如暮春朝霭之徐徐将尽,无能为力之感犹如窒息的黑潮涌入心头。
    顾煜虽是心急如焚又推脱不开公事,只好搬了个小几案守在萧灼华床前写奏疏,方便随时照料。
    没一会儿,萧灼华捂着笨重的肚子下了床,呼吸粗重地凑到顾煜背后,不时发出几声痛极的闷哼。
    “你不说我是坏男人吗,过来干什么?嗯?”顾煜没有抬眼,缓缓落笔间话语戏谑。
    “我好疼,我想见少爷,你让他回来……看看我吧。我怀着他的孩子还生着病,他在哪啊,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啊。”萧灼华忍着病痛可怜巴巴地说不清话,说几个字就筋疲力尽地喘一下,微弱的声音比空谷倦鸟的哀鸣都无力几分。
    顾煜心痛如锥间回首,喉间苦涩如梗黄连,望着至爱之人鸦发湿潮、眼眶薄红还要病弱着不住乞求的模样,沉默许久,竟凄极到不能再落笔,颤抖的狼毫留下湮墨几点,再也藏不住心间悲凉的思绪。
    少爷一直……就在你身边啊。
    萧灼华从宽大的袖间伸出被久病折磨到痉挛消瘦的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迟钝地轻拉顾煜的衣袖:“小友……好人……我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