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桀俯身挑眉,就像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朝她伸出手来…
    凤眸微眯,却没有像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情欲暗涌。
    半晌,冷冷的声音从江沅头顶传出。
    “你以为…孤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留在身边吗?”
    .
    江沅这几日诚惶诚恐,不知道帝桀会不会就此将自己打入冷宫,自那日前来责问自己之后,这冷酷君王再也没踏进水晶宫。
    江沅见不到彧王,也托过皇帝身边的太监传话,可依旧没有得到答复,甚至写了封情书让小太监带过去。
    信曰:“尔尔辞晚,朝朝辞暮。愿为布衣,与君白首。”
    然,信送出去的第三日,江沅终于等到了消息。
    这一次…江沅又赌对了帝王心。
    .
    彧王差人送来一本失传已久的《鲛人志》。
    其中便有记载如何能让捕鲛人哭泣的方法:“捕鲛人得九十九颗鲛人泪,会泣…然…”
    “然…?”《鲛人志》居然缺了最后一页。
    江沅一整个惆怅,帝桀确实看懂了自己给他写的信,可是这方法真的可行吗?自己真的会流泪吗?
    .
    朝阳城内外刮起了一阵捕鲛运动,彧王下旨:凡上贡鲛人者,按需封赏。
    于是全国上下争当捕鲛人者,落英缤纷:有要钱的、有要权的、甚至还有要封地的,彧王只要见到鲛人,统统大笔一挥,赏赐全准了。
    可这一做法惹得一众肱骨老臣每日对彧王进谏,有的甚至在朝堂上撞柱,以死来规劝帝桀,停止诛鲛人、博美人一哭的昏庸行径。
    彧王怎会搭理这些老顽固。
    整日在他耳边苦口婆心的老臣随帝桀心情,不差早晚,挨个送他们去见了老祖宗。
    当然这些杀人的名场面也没浪费,全都给被捕的鲛人当成了画本子看个全。
    鲛人性子烈不轻易流泪,但也胜在善良,捕来的鲛人无不因看到赤胆忠心被杀,而不动容落泪的。
    长此往复,大肆抓鲛、肱骨进谏被杀、鲛人观看落泪,形成恶性闭环。
    江沅的妖妃名头在此之后更是坐得实实的。
    .
    “沅儿!你看就差最后一只鲛,你就会落泪了。”
    水晶宫中,帝桀好心情地蹲在池边抚着刚刚在水中舞了一曲的江沅,似邀功般说道。
    得到九十八颗鲛人泪,就意味着杀了九十八只鲛,鲛人一旦落泪,元气大伤,九死一生…
    这段时间大肆抓鲛、枉杀忠臣,而妖妃的名头落在自己身上,江沅其实并不好受。
    所以当她仰望着帝桀,没有过多酝酿难过的情绪,就展出了比平时都漂亮的笑容,而后娇声说道。
    “臣妾谢皇上为自己做这些,可是…臣妾最近总是觉浅惊梦,心慌不安。”
    江沅从水晶池里双臂轻撑,跃到了帝桀身边。
    一身轻纱裹胸勾勒出曼妙身姿,刚从水中出来的小鹿眼,湿漉漉的、似寐含春水,那眼角的泪痣更是妖艳夺目,惑得帝桀心,一颤颤的…
    “为了皇上金福延绵,若捉了最后一只鲛还是别让他看那些杀人的戏码了…”
    江沅的话似蛊惑,帝桀想也没想便允了,而后起身抱起了江沅朝寝宫走去。
    权利的操控者可以随便决定他人生死。
    而妖妃的话却能随意改变权利的者的决定。
    江沅的心里五味杂陈,轻叹一声,遂了帝桀的心意…
    .
    最后一只鲛终于在十天后捉到了。
    江沅觉得奇怪,自从第九十八只鲛被抓之后,鲛人全都说好般,集体消失了。
    今天不知道是哪只笨鲛栽了跟头。
    …
    一定很好忽悠!江沅笃定地想。
    帝桀满怀激动的心情带着他的宠妃来到了前殿。
    .
    “好俊美的一只鲛!”
    江沅不禁内心低呼。
    自己从小到大看过那么多只鲛,却从没像眼前这只凤表龙姿。
    鲛人一出生性别不明,但大部分成年后因为长相阴柔艳丽,会选择成为雌性,而眼前这只却是不可多得的俊美雄性!
    他被绑在一根木棍上,虽已脱水许久,皮肤有些苍白干裂,但依然阻挡不了他用魅术蛊惑人心。
    如墨般长发在空中飘散,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高凛桀骜,挺直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坏笑的薄唇。
    模糊性别的美,充斥着惊心动魄的魅惑。
    …
    第4章 戏耍
    眼前的这只鲛便是第九十九只,江沅看着他有些兴奋。
    往后的日子里,便可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叫什么名字?”
    照例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鲛人虽双手被绑,但自江沅进了他的眼帘,风流的桃花眼便再没从她身上移去。
    听见江沅的问话,没有搭理,而是垂了浓而密的长睫,薄唇轻启,如泣如诉,伴着无风自动的墨发,说不尽的魅惑、道不尽的隽秀飘逸。
    “呵呵…你叫裴寂?你们鲛人也是与我们人类一样取名?”
    江沅听到鲛人似蛊惑般用鲛人语说出一个名字,不禁觉得有些好奇。
    之前的鲛人并不屑于搭理自己,哪像眼前的这只,以为自己听不懂,妄图要用他的名字来魅惑自己吗?
    有趣…
    “你听得懂?”鲛人声音淡淡的,尾音略有些沉,像是来自远古的虎鲸低啸,温醇悦耳。
    “自然…所以裴寂,我劝你还是老实落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江沅酝酿了些许悲伤的情绪,贝齿微露,眸子陡地亮了亮,神情间志得意满。
    裴寂没说话,又凝神望着江沅手腕上的一对蓝色珠串,先是一怔,旋即反问道。
    “所以你是捕鲛人?”
    江沅微笑点头。
    裴寂抬眼与她对视,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
    “所以…你现在很难过?”
    江沅:“…”
    .
    鲛人不能离水太久,为了得到最后一滴眼泪,虽然刚刚有被裴寂揶揄到,江沅还是决定不计较。
    “先抬下去吧!放在水晶池里好生养起来。”
    帝桀站在一旁听得眉眼上挑。
    “爱妃何故如此大方?将孤送你的水晶池给如此蛮鲛游嬉?”
    心想明明有鲛人殿,江沅偏偏不用?
    “皇上…”
    江沅纤纤玉手勾着帝桀的脖颈,眼波慵懒一斜,声音软糯地勾着彧王。
    “这是最后一只鲛了,只要他一落泪,臣妾就会哭了。所以…就让他暂时在水晶池里待着,以防出现差池。”
    就这样,水晶池里迎来了它的新主人—裴寂。
    这一新闻引得众娇羞小宫女纷纷借故潜入水晶宫,争相一窥裴寂风流韵致之神、俊美绝伦之貌!
    江沅本不想过多干预,毕竟谁没有个年轻时的爱慕对象呢。
    尤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在海边遇到的那个男孩…
    “啊…皇上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宫女的惨叫拉回了江沅的思绪,跑到殿外便见彧王神色冷戾地盯着底下正在受刑的宫女们。
    江沅站在门外惊得一哆嗦…
    悲伤的情绪不请自来,面上堆着笑,江沅整了衣冠,朝帝桀迎了上去。
    “皇上这是怎的,偏由这些小宫女碍了眼?”
    帝桀一把将江沅揽入怀中,轻嗅美人身上甜而不腻的脂粉香,遂即缓了脸色。
    “我的沅儿太过心善,对下人宽待,她们也是不知足的。孤今日正巧撞见这些不知天高的小宫女在你水晶宫里大肆议论那鲛人,成何体统。”
    江沅听得又是心惊,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帝桀望着远处水晶池,眼底浮出一抹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