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安九被司玄夜囚禁时,多次探望于他,给他送吃的,亲自照顾他,就已经是对他好的表现了。
    方郁鹤心中还觉得有些愤怒,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低声下气的让安九接受自己的好意,明明是安九自己不识好歹。
    大概是方郁鹤的表情太过狰狞扭曲,安九脸色也跟着白了白,有些害怕的后退了半步。
    雪念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见他后撤半步的动作,便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冲方郁鹤开口,“别说的你好像很无辜似的,你心里有些什么阴暗想法,别以为别人不知道。”
    方郁鹤见雪念又来拆台,表情阴郁的磨了磨牙,“阴暗想法?且不说我没有,就算我有,那也只是想法而已,什么时候,没有付诸行动的行为,也能被拎出来作为审判他人的准则了?”
    雪念则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心里却回忆起了上辈子那些记忆。
    诚然,这辈子的方郁鹤,没来得及做太过分的事,但他否认自己思想阴暗这一点,雪念却是一点儿不信的……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没有做过,别人又不可能真的知道自己所思所想,所以才会极力否认罢了。
    若真给了他那个机会,他便肯定会把阴暗的思想付诸行动。
    上辈子发生的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安九却越发烦躁,“够了!”
    方郁鹤以为自己没有对不起安九,可安九才是真正的当事人,他经历了被囚禁暗室时,方郁鹤拿他试药的那些痛苦经历……
    那是他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人生昏暗的过去。
    “你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事实却是所有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安九低下头,痛苦的慢慢喘息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逆转那些痛苦,有些人付出了什么?”
    他想到孟扶光,鲜衣怒马少年郎,大好前途风光人生,最后却永远停止在了二十岁的年纪。
    他转身义无反顾走向火场,献祭自己时,有没有想过,他的所作的这一切,根本无法在别人心里留下半分涟漪?
    甚至让这些满身罪孽的人,重新回到了自己清清白白的时候,却连被自己憎恶一下,都会觉得无比委屈……但他凭什么?
    安九声音喑哑,眼底的恨意,让人触目惊心。
    “孟扶光为了逆转我惨痛的结局,活生生被大火烧死……你以为的什么都没做过,是别人用生命换来的。”
    雪念僵住,他也梦到了自己的前世,在听完安九这席话后,他便隐约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来一次了……
    转世前的那个自己,是最后为孟扶光殓尸之人。
    孟扶光在火海中献祭自己,换来能使安九重生的力量,他为其殓尸,沾了这点力量,才让他也有了能重生的好运。
    否则以他上辈子的盲目行为,哪里配重生一次?
    雪念还在恍惚中,方郁鹤却听得莫名其妙,他只注意到,安九说了‘孟扶光’三个字,心中暗道,他果然是喜欢那个扶光君的,可那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方郁鹤依然十分不服气,还准备与安九辩驳几句,却突然感应到,西北方向,荡开一阵陌生的威压。
    安九脸色一变,急忙朝着西北方向赶去——那边正是无妄峰的所在方向。
    而那道威压,很明显便是微生岚的。
    他弄出了这么大动静,肯定会惊动万衍剑宗其他人,那各峰长老,现在定是已经赶了过去。
    安九也不打算耽搁时间,立即便召唤扶桑,藐视了一次宗门门规,在宗门里御剑飞行,直接奔向了无妄峰低。
    方郁鹤见他御剑,眉心一跳,便要上去阻止,却被回过神来的雪念拉住。
    他不耐烦的甩开雪念,却见雪念也召唤了灵剑,剑尖直指向他。
    方郁鹤冷笑,“雪念师弟,你今天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是吧?”
    雪念抿唇,“雪念不敢,只是师兄,我有话要与你细说,不用剑的话,师弟担忧师兄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方郁鹤见安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目之所及处,只好烦躁的打消了去追他的念头,转头看向雪念时,眼神有些阴恻恻的,“说吧,师弟有什么想告诉师兄的。”
    雪念低垂眼睑,内心挣扎了片刻,再抬头时,眼里已经带上了一抹决绝之意,“师兄,我想与你,分享自己的记忆。”
    “……”方郁鹤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古怪又嫌弃,“你疯了吧?谁要看你的记忆?!”
    分享记忆,与神识双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分享记忆并没有神识双修那般暧昧,反而会有些痛苦,因为需要分享的那一方,将自己死海里储存记忆的那片神识剥离,然后送到其他人的识海里。
    被剥离的记忆便成了一团死物,不会与对方的神识产生共鸣,只是如同一件道具般,被对方浏览,所以不具有暧昧特性。
    但是说到底,仍是和识海双修类似,是意识和意识的交流,只不过其中一方,不具备主观性了而已。
    而被剥离的那段记忆,在对方浏览过以后,如果对方没有恶意,也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剥离者,但若这人心怀不轨,在那承载着记忆的神识上做点手脚,便能将剥离记忆的人的思想都控住住。
    所以总的来说,和不够信任的人分享记忆,危险程度,不比与不信任的人识海双修,来的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