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还有个人下巴对着这边门口站的唐经纶扬了扬,对那常捕头道:“常哥,那人……真是伯府的人?那伯府不是你未来的丈人家?那是你小舅子?”
    那叫常捕头的,笑嘻嘻的看向了唐经纶这边,咳嗽了一声道:“那个……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
    几个人全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还有人笑着开玩笑:“过去看看,没准能见着你那媳妇呢……”
    “哎呦,伯府千金也在?千金小姐长啥样儿啊,我还没见过……”说着就笑哈哈的赶紧跑。
    “你找死呢!那千金可是常哥的媳妇,你还想见,我先抽你一嘴巴!”这边一个就挥舞着水火棍子去追。
    “常哥,你媳妇真的在屋里?”有人笑着问。
    “去去去!又开始胡说!”常捕头作势水火棍打那几个,那几个就笑哈哈的跑了,常捕头又想起来了,叫住了最后一个,把自己手里的水火棍递给他:“你们回去吧。”
    那人接过去了,却还又低声的笑着说了句什么玩笑话,常捕头就笑着踢他,那人就跑了。
    唐经纶在门口看着这些人笑闹,刚刚他们说的话也听见了,心里头恍然知道了,原来这位,竟然是和姐姐定亲的那位常瀚涛。
    同样的,这些人开玩笑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屋里的唐如霜也听见了。这时候才突然的恍然了,刚刚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原来……是觉着这个捕快的姓很熟悉,那捣乱的人一口一个常捕头,她听见了,总觉着好像在哪里听过。
    常瀚涛已经笑着走到了门前,看着唐经纶道:“你是伯府的二少爷?”
    唐经纶忙下了台阶,对他抱拳道:“我是唐经纶,你是……常哥?”他也不知道喊什么好,也没见过,不过正好刚刚那些捕快喊常哥喊的顺溜的很,他便也顺嘴喊个常哥行了。
    ☆、第21章 见面
    侍墨已经退回到了唐如霜的旁边,悄悄的站着,一声也不敢多说。
    唐如霜坐在还有些愣神,突然的听到外面的那个人就是和自己定亲的人,她着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刚刚这位常捕头在外面嘻嘻哈哈,说话戏谑轻飘,要不是听着别人一口一个常捕头的叫着,真还以为哪里来的纨绔少爷呢!
    说好的冷峻呢?说好的不苟言笑呢?
    ……
    门外面,常瀚涛已经和唐经纶聊了起来,唐经纶笑着道谢:“多亏了常哥解围,幸好你来了,不然这事真难以收拾……”
    常瀚涛笑着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我要是早知道这些人是来找你捣乱,我就不会只带那几个人了,多带点人把这些捣乱的全抓起来。”
    唐经纶忙道:“这就已经很感谢了……对了常哥,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找我们?真的在我们庄子上死了人了?”
    常瀚涛就有些惊讶:“你竟然不知道?”
    唐经纶苦笑摇摇头:“不知道,我和姐姐今天头一次来庄子……”说到这里蓦地停住了,这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
    常瀚涛脸上就显出惊讶,眼睛往屋门瞟了一下道:“原来……你姐姐真的来了?”
    唐经纶顿了顿,才点头道:“是啊,来了……”有点窘住了,照礼人家好歹给姐弟两个解了围,姐姐怎么也应该出来道个谢的,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定了亲也不好随意见面。
    常瀚涛脸上就浮现出很奇怪的一种笑意,摸着自己的下巴,扭头又看了一眼屋里。
    外面两人这会儿都没有说话,停了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唐如霜此时坐在屋里,却有种脸发烧的感觉,好像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往屋门看……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了急速跑来的脚步声,常瀚涛和唐经纶全都看向了院门,就看到陈庄头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
    唐经纶忍不住就冷哼了一声!
    常瀚涛听见他这一声,看了他一眼,神情有点高深莫测,脸上似笑非笑地,转头看着一脸焦急跑过来的陈庄头。
    陈庄头居然还跑的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两人的跟前,就停下呼呼的喘气,边面露着急懊恼的叫道:“二少爷!您没受伤吧?大小姐没受惊吧?!这都怪我,全都怪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时候会来……这些人胆子太大了!”说着又转身对着常瀚涛鞠躬哈腰的:“哎呦,常爷!多亏了您,幸亏了您!叫我怎么感谢您才好!今天要不是您来了,我这……我可怎么交代啊!”
    常瀚涛依然是笑容满面,却并没有说话,反而还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唐经纶,见唐经纶冷着脸看着陈庄头,便笑着摸自己的下巴,仰着头看天空,好像天上突然的出现了什么叫他很感兴趣的东西。
    陈庄头给常瀚涛点头哈腰了半天,没听见常瀚涛的一句话,小心的抬头看了眼,却发觉常瀚涛正在看半空,好像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一样。
    他一顿,马上就感觉到了旁边一道冷冽的眼神,只好转过去看着唐经纶,讪笑着哈腰:“二少爷……小的真的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大胆!敢在少爷和小姐面前无礼。”
    门突然的开了,丫鬟侍墨走了出来,给唐经纶行礼道:“二少爷,大姑娘叫问一声,陈庄头去了那么半天了,找来了谁?账本拿来了没有?”
    唐经纶一直就盯着陈庄头,看到陈庄头听见了这些问话,脸色已经变了,便冷笑着道:“这还真的要问问陈庄头,去了这么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找来?人呢?”
    陈庄头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支支吾吾的,刚刚走的时候那嚣张的模样早就没有了,半晌才抬头讪讪的笑:“没……没找着人……”又自言自语:“今天真的奇怪了,这些人都跑哪儿去了……”
    侍墨早料到他会这样,便问道:“大姑娘叫问问,别的人找不着,账房的人也找不到?记账的总不用在外面跑着吧?还有账本呢?账本也不在账房里?”
    陈庄头被问住了,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也不装了,半晌才道:“小的这就再去。”说着点点头,转身要走。
    唐经纶就冷声道:“陈庄头,这一次最好就把人找来……今天见不到这些人,回府了我们自然要找伯爷禀报一声,虽然屁大点庄子的小事,可二太太管着的时候就没事,我们才接过来就出了聚众闹事的事,说不得还得请伯爷出面!”
    陈庄头站住了微微的躬身听,听完了,半晌才直起身,低声道:“小的知道了。”转身走了。
    唐经纶看着他的背影,厌恶的哼了一声。
    旁边站的常瀚涛,在侍墨出来之后就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丫鬟,眼睛时不时的看看虚掩着的门,只是到底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于是站在那里,眼珠子乱转着。
    侍墨微微有点脸红,福身行了个礼,喃喃的道:“奴婢进去了……”
    唐经纶点头,侍墨转身就进去了,门一开,接着又关上了,常瀚涛还是没看见屋里的人,很是遗憾的揉了揉下巴。
    唐经纶在旁边冷眼看着,也不吭声,等侍墨进去了,这才笑着道:“常哥,叫你见笑了。”
    常瀚涛便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顿了顿道:“听这意思,这庄子以后就是你接过去管了?”
    唐经纶摇头道:“不是我,是我姐……该她管。”
    常瀚涛并不知道这庄子是嫁妆的事情,闻言也还是不明白,不过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姐姐接过去?陈庄头不太配合吧?他是不是没说庄子里以前发生的事?就是今天这帮人来闹事的缘故?”
    唐经纶正想知道这个呢,忙摇头道:“没说,到底什么事呀?常哥你知道?”
    常瀚涛就点头:“我知道,咳咳,这事说起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说啊,咳咳咳……”突然的咳嗽起来,好像话说多了的样子。
    唐经纶转头看门里,正要叫丫鬟端杯水出来,却又顿住,端水出来,就叫人在外面站着说?
    唐如霜在屋里早听出来了,又是话长了,又是咳嗽的,不叫人进来,实在有点没礼貌,虽然自己原不应该见,不过人家今天帮着解了围,何况现在还有唐经纶在,也不是私下见面。
    顿了顿,有点无奈的对侍墨道:“开门请常爷和二少爷进来吧。”
    侍墨忙忙的答应,过去把门开开了,笑着道:“二少爷,大姑娘请您和常爷进去说。”
    唐经纶一愣,正要说什么,谁知道常瀚涛竟然就笑着点头道:“好好好,那就进去说,进屋说!”说着已经三两步跳上台阶,站在了门口。
    而他也终于是看到了唐如霜。
    屋里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身上穿着件秋香色绣藤枝花蔓凌缎小袄,腰中系着点翠叶绣花缎子袄裙,微微涨红了脸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清丽美貌,肌肤白皙晶莹,一双漆黑的眸子略略的下垂,看着她自己面前的地上。
    常瀚涛微微一愣,然后心中就是一喜。
    唐经纶已经跟着上了台阶,咳嗽一声道:“常哥……请进吧。”
    常瀚涛笑着连连点头:“好,请进!”自己就先进了屋,对站在那里的唐如霜抱拳作揖:“大姑娘。”
    唐如霜忙敛衽一礼:“常爷。”
    唐经纶跟着进来,看到两人的神情,心里倒有点好笑,道:“常哥请坐。”又吩咐侍墨:“赶紧去倒茶……出去看看茶房在哪儿。”
    侍墨答应着去了,这边两人也互相行了礼,常瀚涛神情倒是恢复了自然,笑着过去坐下了,唐如霜终于也抬起眼直起身,心里头呼了口气,有些讪然,虽然她也不想弄得这么尴尬,还想大大方方地……可是这环境似乎没法叫人在这种情况下还大方。
    坐下了,三人都暂时没说话,气氛略有些尴尬,唐如霜定了定神,也就自然了一些,看着常瀚涛笑着道:“常爷是怎么知道这边有闹事的人的?来的挺及时的。”
    唐经纶也奇怪这个,他到现在还没看到自己的小厮回来,点头道:“是啊,幸好常哥及时赶来。”
    常瀚涛便笑着道:“那王赖汉是这附近的一个无赖头子,常常的聚众闹事,惹是生非,只要有他的地方,就要出事。我们衙门的兄弟早就盯着他呢,今天听说他又在召集人,我就带了几个人过来看看情况。倒真没想到他是来找庄子上的麻烦,更想不到,居然遇上了你们。”
    唐如霜和唐经纶这才恍然。
    侍墨找到了茶房,端了茶杯和茶壶过来,重新沏了一壶茶,虽然还是粗茶,不过好在是亲手沏的,姐弟俩让了让常瀚涛,三人全都喝了润润嗓子。
    ☆、第22章 叙旧
    喝了茶,常瀚涛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原来,几个月前,庄子上是出了件大事,庄子后面的果林里砍树,结果树倒了压死一个干活的。
    这干活的原是雇的附近的人,家就在这附近,这一死不得了,家里的人三两下就召集了几十号人到庄子上来闹事,也是要钱。王赖汉是这附近有名的无赖,已经快五十岁了,成天的无所事事就是打架起哄架秧子,偏巧那死了的人和他还真有点远远的什么亲戚关系,他可是找到了事干了,很快就成了这帮人的领头的。
    开始狮子大开口,要二百两银子,陈庄头怎么可能给!然后就扯皮呗,一群人成天的闹事,早惊动了官府了,常瀚涛领着人来调解不是一次两次了。而常瀚涛他们衙门的人都知道那王赖汉,也都不是一般的厌恶他,又一次闹事闹得大了点,惹恼了常瀚涛,于是几个衙差一顿棍子把王赖汉和这帮闹事的给揍了一顿。
    从此这帮人看到常瀚涛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这也是前几个月的事了,最近一段时间,再也没见王赖汉他们召集人过来这边闹事,我也听说了,事情好像是解决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常瀚涛笑着看着唐如霜道:“幸好这不快过年了,我们也是担心这无赖又琢磨惹事弄钱过年,于是盯着他,才没有出事。”
    唐如霜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看向了唐经纶,唐经纶就道:“原来是这样……”他又看向了唐如霜,道:“倒真是奇怪,这段时间不闹了,今天却来了……”
    唐如霜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其实这件事比较明显了,自己和弟弟来这边,就正好来了闹事的,未免太巧了点。
    不过听常瀚涛说的话里,她还注意到了另一点,心里记着了,等看到了账本在说。
    因为常瀚涛在,唐经纶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和唐如霜商量这件事,更不可能说怀疑府里二太太的话,虽然这已经是明显的事情了,他只笑着对常瀚涛道:“今天倒是巧遇上了常哥……以前我父亲好像是带我去过常哥家,不过那时候我很小,都记不太清楚了。”
    常瀚涛就笑着道:“我记着呢,也有□□年了,□□年前的时候,过年过节的,你们一年也能来我们家好几回,那时候你姐姐才六、七岁,你更小,才四五岁。”
    唐经纶笑着点点头,有点讪讪。
    常瀚涛就忙笑着道:“后来我祖父去世,守孝三年,亲戚朋友的不大来往了。”
    听他说的如此自然,唐如霜不由得就看了他一眼,谁知道正好遇上了常瀚涛看过来的目光,唐如霜正要躲开,却突然心里头有了点置气,自己怎么总好像心虚一样?何时还扭捏成这样了?自己都觉着自己不至于!
    于是便也没转开目光,反而就那么直视着他。
    常瀚涛看着她,目光也没有转开,像是刚刚的话没有说完,声音轻了些的道:“你们父母亲去世,我也不好上门……现在想想也有点亏欠。”
    唐如霜终于还是有点承受不住他灼灼的眼神,转开了眼睛。
    唐经纶坐在旁边,看着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实在有点尴尬而窘,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也能看出来一点。
    唐如霜转开了眼睛,心里头却有点怪异,这个常瀚涛……为什么说的就这么自然!两家的门第,实话说是有些差距的。可是在常瀚涛说话的语气中,一点都感觉不出来这种差距,甚至好像他一点没有自觉配不上伯府的感觉。
    唐如霜并不是故意的要想这个门第差距,她也不是想要用这个门第的差距来衡量自己对常瀚涛的态度,只不过她觉着奇怪而已,这种门第差距本就是事实存在,如果换成一般的男方,肯定会有些介意,心里有芥蒂,说话就不会这么自然随便。
    但是常瀚涛看起来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或者他觉着这一点完全没有问题,不构成他的困惑,起码他对唐如霜的神情,和跟唐经纶说话的语气,就没有一点低人一等甚至卑微的感觉。
    心里这样想着,就觉着常瀚涛这个人……似乎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笑吟吟无城府的样子,这个人,心里想的什么呢?
    唐经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正想着接下来说什么,常瀚涛已经问道:“你们接下来做什么?陈庄头去找人,能找来吗?你们身边……就带了一个丫鬟?”
    唐经纶听出来了,忙道:“我还带了个小厮的,还有个婆子,刚刚看到情况不对,就叫他俩去城里报信……还没回来呢。”
    常瀚涛听了摇头:“一个小厮顶什么用?你们还是没出过门不知道,这些地方的人,全都是些鲁莽粗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如果你们是针对他们来的,就要做好准备。不用指望他们忌讳你们的身份,这些人只认钱,而且背地里的事……你们应该也知道。”
    唐经纶点头道:“知道,确实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这样……今天也是头一次来,根本没想着要干什么,这些人就这么沉不住气。”
    常瀚涛倒被逗笑了:“他们又不是多么沉稳的人,你虽然是头一次来,可他们只要觉出来不善的意思,就不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