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与眨眼,缓缓点头,“最好如此。”
    “我先前逃脱清虚门后追查魔种,它寻到我要助我,还与我结了友契。”
    “友契?”风升疑惑:“这契约世间少有人结,便是知心好友也总有些难处,它却寻您结契?”
    “不知它为何如此,但有此契在便可放心它。”淮与不以为意,“那时它亦有难处,需一剑修相助。”
    “噢~”风升了然,“那它兴许只是为了让您相信,左右它一住在溟诡城的鬼,和您也无过多交集,再者……您瞧着颇为可信?”说着,她轻笑两声。
    淮与掠她一眼转回目光,“我不知。”
    “师尊当真不介意我瞧么?”提及此,风升更迫切知晓她的过往,再次问。
    “无妨。”淮与向来坦坦荡荡。
    人鬼皆是一般,这一路走来,所见尽是悲苦愤恨,不知青无牙是何用意。
    路再远,也终能行至尽头。末处是弥天的浓雾,不知哪知好心鬼扯了条白布挂在一旁,其上的字红艳艳:勿入。
    风升瞧见,有些拘谨,她扯着淮与袖子的手攥紧了些。
    “师尊,我若去当真不会误事么?”
    淮与拉过她的手握住,“我不会让你独自在外。”
    十年前那一劫,她此生都将引以为戒,唯有将人带在身边才可安心。
    “……嗯。”
    越过红白对比鲜明的布条,浓雾转瞬将她们包裹。
    雾气沆砀,似有实质般覆人口鼻,扬起几分窒息之感,目之所及也混沌不可见,尽是灰与迷蒙。
    风升神智摇晃,骤然生出几分不知自何处来的迷惘,如被一层无形之膜包裹。
    不透光、不透气。
    “阿升。”携着音韵的话传至耳畔,裹着自己的水膜蓦地破裂,她醒神。
    瑟缩一瞬,她合眼微晃脑袋清醒自己,而后立即靠近淮与,抱上她的胳膊。
    “我这等实力来此果真是送死。”她感叹。
    “怎会?”淮与却道:“我与你一同,不会送死。”
    风升笑还未扬起,眼前忽变。
    遮眼的灰色雾气似被一阵风吹起,可那风却未在她们身上留下痕迹,无感无觉,唯有雾气被卷向天际。而后现于眼前之景荒凉至极,如同某一界的边境。
    枯黄开裂的土地,零星几株植物亦是几近凋零,路无行人,道无过客。
    像极了书中对于垂荒原的描述。
    风升蹙眉,“垂荒原?”
    淮与摇头,“魇鬼造的梦。”
    风升恍然大悟,又见诸多无实体的魂灵自地表升起。
    摇曳虚无,却又喃喃着不知何物。起初只是一两只在几丈外升起,不出片刻却成燎原之势,近乎将这片荒芜贫瘠的大陆铺满,唯留她们方圆之地未被侵扰。
    转瞬便将她们包围,淮与当即拔出剑,正是那柄玄黑之剑,出鞘之声清冽肃杀。风升闻声道:“魇鬼造梦是为留困敌人,让其自相残杀,若未能扰乱对方心智便无妨。”
    “好。”淮与将涌动的灵力按下些许,但没收剑。
    “其实我有些疑惑。”四处魂灵仍在升腾,其速惊人,风升瞧着,蹙眉道:“魇鬼若未能扰其心智,梦会崩塌,可它为何还能构建此境?”
    “我亦不解。”才进灰雾便有迷离之感,欲将她拽入,她反应过来后做出了抵抗。按理来讲,不该仅仅是脱离梦境,而是此境不成。
    淮与道:“此前我分明将其击破了,你却还是陷了进去。”
    风升思绪正乱,众魂灵的低喃声骤然高涨。
    “为何困我!”其声凄厉,虽为问句,却为质问。
    “溟诡不明,我欲出,何罪之有?”
    “困守一地者终将如困兽,嘶吼力竭之死。”
    “我们需生机,需实力,需机缘,你这等生来便被上天照拂者,怎知我们的苦痛?我们要出去!丹丘花、灵夬草、诗淼树之叶,外界常见,为何困我于溟诡城碌碌此生?”
    ……
    声声凄厉,带着泣血饮露的执拗。
    此为魇。风升知晓,她守好了神智,可却不得不承认:若是她生为鬼,怕是也将如此。
    正如她先前劝那梦鬼——何不外出?踏出溟诡城,便是无尽机遇。
    梦鬼。她一愣,立即开口:“师尊,可还记得梦鬼所言?”
    它说不愿外出是因淮与,可这些鬼,又怎会都是因淮与?何况这与魇鬼又有何关系?那魇行此,于她们又无害。
    这些鬼所言的悲恸与执拗,并非冲她们而来,也并非为了卷她们而入。
    “嗯。”淮与显然也晓得了,“这千万魂灵,只是一人之志。”
    说着,她抬手护住风升,“这是魇鬼之志,它应是对它那主人展现此志。”
    “愚钝。”天际传来一声呵斥,低而沙哑,尽是不耐。
    “在此待着便是。”声来处卷起风,风一吹,飘渺魂灵便黯然于此处,又剩一片荒原。
    片刻后,最后落下的那只魂再次升起。
    “你竟灭我。”
    “你竟拦我!”那声音本算得上悦耳,这么一嚎便只剩下聒噪了。
    风升本以为它会越发愤懑,没料那鬼魂——即是魇鬼却忽地弱声弱气起来。
    “你出来,莫要躲着我了好么?”
    她睁大眼睛,不解怎会如此发展。她不解归不解,自然有人解,它不仅解,还对魇鬼的行径目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