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天晚上他回来,我给他看了新房子,说要搬家了,他眼睛都瞪大了,坚决不要搬。
  我就拉住他的手,说:“搬走也好,那些讨债的天天上门,房东早就受不了了,就算你不搬,他也会赶我们走的。”
  郑虔听了这话眼泪就下来了,拳头撑在额头,垂着脑袋哭。
  我抱住了他,说:“我看过了,那个地方还可以,离地铁站不算远,有一扇窗户大半天都能晒到太阳,可以在那边搭个杆子,晾衣服、晒被子,等你找到了工作,换一个更好的地方,还能种花……你不是想种向日葵吗,可以买几个花盆,替我也种一盆……”
  他哭得更凶了,我只好闭嘴,给他擦眼泪,说:“我们反正东西也不多,那边家具也还算齐全,房租比这里还便宜,就是小了一点,把东西收拾收拾,这几天就搬过去吧,房东还说,我们走了,多交的房租会退回来的。”
  郑虔看了看这个屋子,又看了看我,还是在哭。
  我给他擦了擦眼睛,说:“吃饭吧。”
  第3章 孟初雪(三)
  我的同事说,我哪里找了个男朋友,简直像找了个儿子,每天给他擦不完的屁股。
  我不赞同,我说,你不知道,他很好的。
  这不是违心话,我很爱他,因为他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郑虔最近只是有点爱哭,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在学校成绩好,性格也好,出来工作能力也强,他应该过更好的生活的。
  我看着桌子上那本教师节时学生送我的日历,一个月是一页,我往后翻到第三页,手指一格一格地数过去,我想,他很快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日历翻到了第二页,我们已经搬去了新家。
  原来的房东本来说好要退房租,但是门口被泼了好多次红油漆,还被人打砸过,我们都没有把它们复原,我也不太好意思再找房东退房租,犹豫了很久最后只是还了钥匙,没再提这件事。
  等我们把新家收拾好,我打开微信发现房东给我发了转账,还是把多出来的房租一分不差地转给我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回他微信说不要了。
  房东孙女都上大学了,他是个很健朗的老头,给我发了一条48秒的长语音,声音也中气十足,横竖就是让我收了这笔钱。
  我再三表达了感激,才回过头去准备继续收拾一些杂物。
  郑虔突然把我抱了起来,我被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就被他放到了沙发上,我还抱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笑了笑,说:“你多久没这么抱我了。”
  郑虔还不到三十岁,可是这几个月都有了白头发,他看着我的眼神也很苍老,我心里难受,就摸了摸他的脸,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眼神有些飘忽,他说:“我们换新家了。”
  我说:“换新家了。”
  他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又说:“你陪我一起种花吧,不只要向日葵,还可以种点别的,我养不好,得你去给它们浇水,你不给它们浇水,它们就会枯萎……”
  我感受着他的依赖,贴着他的脸颊说:“都可以学,枯萎了还会长出新的,你什么都可以做好。”
  我看着他说:“别再找人借钱了,我没法继续工作了,只靠存款你就快要吃不起饭了。”
  他也看着我,只说:“是吗。”
  我说:“你回趟家吧,回趟家,跟他们认个错,父母总会愿意帮帮你的。”
  他又说:“是吗。”
  我说:“别再到处乱跑了,认认真真去找份工作,那些朋友也不要再见了,他们也不怎么靠谱。”
  他声音有些哑了,还是说:“是吗。”
  我现在很累了,眼皮有些重,就伏在他怀里,想了想,说:“上次李晶晶还问了我化学题,但是我有点想不动了,你帮我看看,不行就……就上网搜一搜,去教她。”
  他没再说“是吗”,说了“好”。
  第4章 郑虔(一)
  以前我刚和他在一起,别人总觉得我会欺负他,他长得就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人如其名,像初雪。
  但其实他可没那么好欺负,他本来比我高一届,但是高中的时候跟人打架,打得太凶,直接被开除了,换了学校才又上了一遍高三。
  我头一次见他是在大学的社团活动里,他穿着统一的白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跟旁边人有说有笑,我盯着他看,那颗心就开始狂跳。
  我旁敲侧击地跟他朋友打听他的消息,听说他还是单身兴奋地一宿没睡着觉,加了联系方式光是想怎么回他那个“你好”都激动了半个多小时。
  我以为他会是那种冷淡的大学霸,没想到非常好接近,我就请他吃饭,邀请他去玩密室逃脱,时不时就叫他出去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白天跟他做朋友,晚上想他的嘴唇,就这么想了三个多月。
  那天社团聚餐,结束了我们一起去ktv唱歌,一群人鬼哭狼嚎,酒瓶子倒了一地。
  ktv的灯光乱闪,还有几个人聚在一起玩纸牌狼人杀,我隔着半条沙发看他的侧脸,酒精上头想当场告白。
  我正在天人交战,突然看他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指了指他自己的手机。
  我慌忙低头去看手机,发现他给我发了微信,让我陪他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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