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

  第二天,在杨悦暧昧调侃的目光下吃完午餐,她打算回房间收拾行李准备回程,陈泠风只请了一周的假,这周也要和她一起回去。在那之前,他带她再一次去叁楼看望了母亲。陈母的状态非常精神,盯着他们的脸打量了好一会儿,忽地笑着打趣道:“你们小两口终于和好,不闹别扭了?”
  原来他们的气氛真的有这么明显吗……李天沂有点汗颜:“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没事没事,小吵小闹都是正常的,只要不影响感情……泠风!说你呢,你性子倔,以后多让着点女生,别老跟头牛似的!怪不得你杨叔给你取铁牛当小名呢!”
  “妈,这种事可以不用说。”陈泠风给母亲掖了掖被子,叹了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妈,自己注意一点,别还是跟以前一样勉强自己,该请人就请人,你在客栈才能一直经营下去。”
  陈母望向自己儿子的眸光比屋外阳光还要温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知道,这次只是意外。现在有小悦帮忙,我肯定能轻松不少。小沂你也是,以后常来舟山玩啊!对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给你爸打个招呼啊!”
  “知道了。”
  陈泠风和她准备离开,在出门前想到了什么,又回头,在母亲面前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妈,重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天沂。”
  “好好好。”陈母笑得眼尾皱纹加深,朝他们挥手,“知道你有女朋友了,真是的。”
  李天沂有点好奇陈母刚刚说的与父亲打招呼是什么意思,仔细想起来来到这里两天确实没有见到过父亲的踪影。她没多问,跟着陈泠风来到客栈后面的山崖上,那里砌着一间石屋,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根杂草也没有。
  石屋里面放着牌匾,有一个小洞口可以看向外面。陈泠风在牌匾前拜了拜,点了根香插上,李天沂也学着他的样子祭拜。
  “我爸是林业开发工程队的工程师,在我懂事之前就因为意外殉职了,连尸体都没找回来,葬在了大山里。”他知道她的好奇,于是也讲述起来,走出石屋,眺望这脚下无垠的绿叶树海,“我对父亲没有记忆,很多都是听周围人说的。他是个踏实能干,抱着满腔热血想要振兴家乡的青年。他热爱这片土地,这片水,这座山,他也能够为了救自己的同事让自己坠入悬崖,没有人不会夸赞他是了不起的人,他的奖章和荣誉也一直放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但我不敢苟同,因为在我看来,所有降临在我和母亲身上的不幸,都是因为他是个英雄。”
  “我妈一个人把我养大,还为了延续他的梦想开了这间客栈。她一生都在为了这间客栈劳碌奔波,将他的目标设为自己的目标。外人看来会认为这是无比忠贞的爱情,但只有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麻木自己,成为‘英雄的妻子’不是容易的事。”
  “她腿受伤以后,我问过她要不要干脆退休把客栈交给别人管。但她说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这间客栈,因为是他给她留下的重要的精神支柱——”
  他最后的叹息消融在雾蒙蒙的山间与远方的地平线中:“原来我一直以为的苦难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啊……我很佩服她,也很钦佩这样的感情。”
  “哈……”山上湿冷,呼出的气息都变成更沉重的风,李天沂搓了搓手臂,肩膀挨着他的肩膀,一齐眺望出去,“听了这么多,我只觉得你爸真是个幸福的人,有你妈妈作为妻子,还有你作为儿子。”
  他侧目:“在夸我?”
  “当然在夸你。毕竟字里行间里都在透露着你在心疼老妈,思念老爸嘛。”
  “……”男人抿着嘴唇,当太阳出现以后浓雾也散去了,“你说得对,我确实一直很想和他见一面。”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啦。”
  “……那就等六七十年后把你作为儿媳妇介绍给他。”
  “诶,说不定我能活到一百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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