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
  梦会所门口。
  已经是十一月,即便在阳光明媚的情况下,仍旧有些凉。
  江戚峰只穿着件白色衬衣和西装裤,腰背笔直地跪在梦会所门口,而西装外套和风衣则被他扔到一旁。
  或许是跪得时间久了,或许是外面温度太低,他唇色苍白,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江戚峰以为他妹妹诬陷向晚就已经是耸人听闻的事情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威胁贺寒川,说要想她不起诉向晚,就要打断向晚的腿,把向晚扔到监狱两年,还要向家跟向晚断绝关系!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江戚峰看着视频里那个陌生的笑里藏刀的妹妹,再想到她以往柔弱大方的模样,脑中放电影般闪过一些事情,比如她被向晚推倒,再比如她说不小心泼了向晚一茶壶热水……
  那一刻,他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是凉的,全身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难以相信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是他以往觉得心地善良的妹妹,更难以想象,他妹妹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他当做傻子哄
  下午两点多,一般情况下梦会所这个时间点不会有多少客人,但因为江戚峰在这里跪着,梦会所现在人来人往,跟高峰期的客流量差不多。
  江家在b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在上流圈子里的知名度很高,大部分人都认识江戚峰。一听说他在梦会所门口跪着给向晚道歉,很多好热闹的过来了。
  江戚峰跪在地上,承受着众人或是看热闹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厌恶的目光,俊脸一阵阵发烫,好几次都差点承受不住,想要站起来离开,但最后硬是撑下来了。
  当初向晚因为他被罚跪、被别人这样围观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狼狈不堪?
  她以前那么骄傲,最是要面子的一个人,却被人这样侮辱,恐怕比他如今的滋味要难受百倍……
  有跟江家交好的人过来劝说,“你妹妹做了那样的事情,差不多把向晚都给毁了,别说你在这里跪一天,就是跪一个月,她也未必原谅你啊!”
  “你在这里跪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还是起来吧!”
  他跟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去扶江戚峰。
  江戚峰挣扎着推开他们,重新跪在地上,“不用管我,你们走吧。”
  周围各种打量的目光让他脸上越来越烫,他攥了攥拳,忍着被众人围观的羞耻感,大声喊道:“向晚,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
  有人拿着手机录视频,嘻嘻哈哈地点评,“快看,江氏集团大少爷跪在会所门口跟向晚道歉呢!江清然缠着贺总不放手,江戚峰缠着向晚不放手,这兄妹俩可真有意思!”
  录视频的人是江氏集团生意上的对头,平时就跟江戚峰处处不对付。此时他明目张胆录视频,说话时更是加大了音量,好确认江戚峰能听到。
  江戚峰紧绷着俊脸,目光刀子般落在那人身上,俊脸上火烧般滚烫。
  他看着那人幸灾乐祸的样子,紧攥着拳头想要站起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想法,硬生生将视线收了回来,权当没听到他的话。
  当时向晚跪在地上被宋乔、他还有别人这么奚落时,不也只能这样在地上跪着装聋子吗?
  他只在这里跪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这般煎熬,向晚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向晚当时想要撞车自杀的事情,江戚峰全身每个细胞都紧绷在一起,心里刀绞一般难受。
  向晚前十八年来都是横着走的,几时受过这般羞辱?而她在梦会所工作的那段时间,不只每天要做重活,还要在精神上被人侮辱,怪不得她会忍受不了,想要自杀……
  而且从她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来看,她在监狱那两年的日子也绝对不好过
  “以前不接受你,只是因为单纯的不喜欢,可现在不接受你,是因为我觉得恶心!”
  前些日子向晚对他说过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荡,江戚峰双手成拳,猛地上身前倾趴在地上,拳头大力砸动着地面。
  疼。
  心被撕扯得疼到麻木。
  清然对向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他居然还一次次大义凛然地去让向晚给清然道歉,怪不得向晚这般讨厌他
  众人也被他这般举动惊到了,议论纷纷——
  “江少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他都已经跟宋乔订婚了,而且向晚现在也是贺总的女朋友,他还这样纠缠向晚,真不知道该说他专情,还是说他无耻!”
  “可能一直被他妹妹利用,对付自己喜欢的女人,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了吧!”
  “江清然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做事这般心狠手辣,江戚峰被骗了也正常,被她外在蒙骗的人也不只他一个。”
  正在此时,人群传来一阵骚动,江母跟宋乔匆匆赶了过来。
  宋乔听着众人说的话,臊得脸上一片涨红,她匆匆走到江戚峰跟前,伸手去拉他,小声警告,“江戚峰,你跪在这里,丢的可是宋、江两家的脸!!”
  江戚峰拳头上都是血,他稳稳跪在地上不动,琥珀色的眼底也尽是血丝,看起来异常狰狞。
  “江戚峰!”宋乔气得大喊了一声,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戚峰垂眸看着地面,身心俱疲,“是我对不住你,我明天会登门谢罪,解除我们两人婚约的。”
  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宋乔整个人都愣住了。
  宋、江两家的婚事不只关系到两人婚姻问题,也关系到两家公司合作的相关事宜,江戚峰居然跟她说退婚?
  “戚峰,你胡说什么?”一听这话,江母也急了,“是不是向晚那个狐狸精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取消婚约的?”
  江戚峰本来就对他爸妈还有妹妹的态度不满,是清然做了错事,向晚才是那个受害者,可他们三人对向晚却没有半分愧疚
  如今再听到他妈喊向晚狐狸精,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向晚什么也没有做,她连我的电话都不接,觉得我恶心,我想给她道歉都没有机会,这下您满意了吗?”
  “戚峰,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江母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态度,在江家人跟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第一反应不该是站在自家人这边吗?
  “这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情吗?”江戚峰一直觉得他妈不可理喻,今天尤甚,“清然诬陷向晚,还害她断了腿、被关进监狱两年、被逐出向家,她做了这样的错事,难道不该跟向晚道歉?”
  他跪在地上,却在那份极度的愤怒渲染下,气势远胜江母。
  “向晚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处处替她说话?”江母气得大喘气,“她坐两年牢又没什么大问题,她断了腿,你妹妹也断了腿啊,她们俩这不是扯平了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开始是恨
  众人听此,三观碎了一地——
  “卧槽,还能这么论的?”
  “啧,让她这么一说,她女儿还真得半分错处都没有了!”
  “先不说三观问题,就她这样的智商,能生出来江清然那样的女儿,我是服气的!”
  “最可怜的还是宋乔了,未婚夫根本不喜欢她”
  宋乔被他们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真想就这么走人了,但是又不能。
  她脸上生火地走到江戚峰跟前,用全身的力气去拉他,“江戚峰,你跪也跪了,道歉也道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走吧,是我对不起你。”江戚峰跪在地上纹丝不动,任宋乔跟江母在旁边说什么,他都冷着脸不答话,只是间隔一段时间,就喊对不起向晚。
  江母见实在没办法带走江戚峰,就去梦会所里找人,“你们会所经理呢?让他出来见我?”
  “好的,您稍等。”工作人员说道。
  梦兰刚好婷婷袅袅地下来了,粲然一笑,“江夫人怎么这么大火气?小周,快去给江夫人泡杯茶,降降火。”
  “不用!”江母愤愤道:“会所门口也归你们管吧?你赶紧让那些人散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梦兰轻叹了一口气,“您也太高看我了,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哪儿是我这种小经理能管得了的?我只能跟您说对不住了。”
  任江母威逼利诱,梦兰都是道歉,说管不了这些客人,请她见谅,把江母气得够呛。
  *
  贺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贺寒川接通电话,在听到那边人的要求时,为难道:“爸也知道,我刚被除去了总裁职位,手里仅有的百分之五股份也被没收了,现在还被人以经济犯罪为名调查。内忧外患,我哪儿还敢去得罪人?”
  “你别跟我耍官腔!”贺父沉声道:“你林阿姨说梦会所那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你是会所那边的顶头上司,难道不该出面处理?”
  贺寒川手指在桌面上扣动了几下,“爸这么心疼林阿姨,要不您出面去处理一下?左右门口那些围观的都是一些小辈,您说话他们应该会听。”
  “胡闹!”贺父说道:“那些人都是些富家子弟还有官二代官三代,要是我出面,只会给贺家惹不必要的麻烦!”
  贺寒川扯了扯唇,“既然您这么强烈要求了,我坚持不去倒显得我不懂事了。那这样吧,我跟爷爷说一下,就说您为了英雄救美,跟林阿姨来一段婚外情,让我……”
  “寒川!”贺父打断了他的话,带了些警告意味。
  贺寒川嗤笑道:“我去也不行,不去也不行,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公司里面还有一堆事要我处理,我先挂了。”
  说完,他也不给那边反应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贺寒川接着看文件,看了半天却都没有翻动一页。他合住文件,站了起来,将风衣搭在臂弯,走过去推开了休息室的门,“跟我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向晚微皱了下眉头,抬头看着他,然后又挪开了目光,站起来穿上了大衣。
  贺寒川眉梢微挑,轻笑了一声,“给你出气。”
  等向晚走到门口后,他朝她伸出手。
  向晚看着他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他手心。他嘴角的弧度大了些,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食指在她手背上轻挠了一下。
  这样的亲密对向晚来说太过于不习惯,她眉头微皱,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想要挣开。
  “别动。”贺寒川低头看了她一眼,抓着她手的力气又大了些。
  向晚抿了抿唇,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两人包裹在一起的手。等上车后,她迟疑了一下,说道:“贺寒川,我们两个不适合。”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贺寒川关上车门,启动车子,淡淡道:“现在才觉得不合适,晚了。”
  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
  “自不量力招惹你,是我的错。”向晚说道:“可我跟你还有江清然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留在你身边也只会是个累赘。”
  贺寒川加速,超了前面那辆大众车,“你觉得你哥跟嫂子是累赘吗?”
  向晚张了张嘴,半晌后说道:“……这不一样。”
  “一样。”红灯,贺寒川停下车子,“你哥跟你嫂子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所以你不觉得他们是累赘。你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人,所以我不觉得你是累赘。”
  宾利在一群车中异常扎眼,从人行横道过去的行人不时朝这边看过来。
  向晚轻笑了一声,心底说不出的复杂,“如果你两年前跟我说这种话,我大概会乐疯。”
  “那现在说呢?”贺寒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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